苏梨这一路走来,早已习惯断壁残垣的场景。
但当她回到孟家,却只看到一片废墟和两座棚子时,心头还是生出难言的伤感。
棚子前,一个临时炉灶上正烧着水,旁边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妇正在搓洗衣物,正是许久未见的赵婆子。八壹中文網
苏梨眼眶一酸:“娘。”
赵婆子动作一顿,不敢置信的回过头来:
“老,老三媳妇!”
赵婆子这一声,两座棚子里一下子跑出一堆人。
各自抱着孩子的张氏和王氏,孟大郎,还有孟小妮。
就是不见孟一孟二和孟老爹。
“三嫂,你回来了!”孟小妮激动喊道,心里飘荡了多日的不安总算散去。
孟大郎蹿到苏梨跟前,笑出一口大白牙:
“师父!靖州府好玩不?你想我们不?”
张氏和王氏也各自问候着苏梨,苏梨含笑一一应了。
她看大家脸上都没有悲痛的神色,猜测这次地龙翻身孟家应该没出人命。
“娘,”苏梨把马系在旁边一个树墩上,问,“爹和大哥他们呢?”
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
苏梨心里稍微一沉,难道她猜错了,有人受伤甚至?
赵婆子叹了口气,拉着苏梨在一个简易的马扎上坐下:
“老大和老二去城外挑水了。”
县城里面用水,以往是有几口水井。但这次地龙翻身,好巧不巧,几口水井要么堵死了,要么进了不干净的东西。
现在县城里人用水,都得去城外的河里或者井里挑,非常费事。
苏梨握着赵婆子带着厚茧的手,安抚说:“人没事就好。”
赵婆子脸上却流露出一丝悲伤:“可你爹他,病了。”
所有人,包括苏梨都陷入沉默。
这个时间,这个氛围下得病,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苏梨去棚子里看了一眼孟老爹,见他双眼紧闭睡得极沉,默默退了出来。
“我看爹的脸色还好。”苏梨沉吟了一下,问,“爹吃药了吗?”
赵婆子点头:“吃了。”
苏梨稍微诧异了一下,这点倒是比她预料的好。
她之所以一路上费时间收集药材,就是因为知道光胡县现在一定很缺药。
没想到孟家居然能在这个时节,淘换到药材,难怪孟老爹情况看上去尚可。
王氏笑嘻嘻插嘴:
“多亏了娘提醒我们随身放着银子,所以才有钱给爹买药。”
赵婆子当日因为牲畜等反应异常,就叮嘱孟家人睡觉时不许睡沉,银子什么的也随身放着。
原本是以防万一,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
赵婆子说道:
“城里的药铺虽然也都倒了,但药材也不是半点没有,就是比平时少、贵。”
正在这时,孟一和孟二各自挑着一担水回来了,见到苏梨,两人都很高兴。
孟二咧嘴就笑:
“三弟妹啊,瞅见你我这心里可就有主心骨了!”
王氏拧了孟二胳膊一把:“咋,我跟娃不是你的主心骨啊?”
她虽然拧孟二,但是力度却很轻,完全是不会拧疼的程度,跟以往很不一样。
孟二还是一如既往跟王氏拌嘴:
“你跟娃当然是重要的,但你俩也没三弟妹的本事啊!
三弟妹,咱家就你跟老三懂得最多,老三就是读书厉害,论处事,我还是服你。”
孟二和王氏看起来都有点不一样了。
可能是经历过一次生死的人,就会洗去很多对金钱等身外小事的计较。
孟一冲着苏梨点点头:
“回来也好,还是一家人在一起好。”
一圈人问候完,苏梨转到两处棚子前:
“咱家现在所有人都住到这俩棚子里?”
赵婆子点点头:
“咱家院子就这么大地儿,我们就支了俩棚子。”
这俩棚子在周围人家比起来,也算是比较宽敞气派的了。
孟老爹、孟一、孟二和孟大郎住一间,剩下的女人和孩子则住另一间。
苏梨稍微皱了下眉,赵婆子觉得自己猜中苏梨心思,说道:
“一会再支个小棚子,你自己住。”
苏梨虽然没有明说过,但赵婆子感觉,她应该不喜欢跟许多人挤在一起。
苏梨无奈点头,又摇头,在赵婆子和其他人的疑惑中,开口道:
“确实要再支个小棚子,但不是我住,是爹住。”
大家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这时后面传来孟老爹低沉的咳嗽声。
孟老爹颤巍巍扶着一根木棍走出来:
“老三媳妇,你别瞒我,我是不是得了瘟疫了?”
否则怎会需要隔离呢?
“瘟疫”两个字一出,孟家众人的脸色再也绷不住,全都或多或少露出恐惧。
苏梨扫视了一圈,发现大家虽然恐惧,但居然没人表现出厌恶、放弃等情绪,心中微定。
“没有的事,”苏梨笑道,“不过是防患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