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成绩出来得很快，迅速压下了陆知琪舞弊一事的风头。
太尉府派出去看榜的人欣喜若狂地跑了进来，差点儿被门槛绊倒，但尽管如此，她脸上的笑容仍然未变。
“恭喜大人，恭喜夫人，恭喜大小姐。”
看榜的姑娘扑通一声跪倒在司逢颐面前，连连磕头。
祝云禾率先问道：“大小姐考得如何？”
看榜的姑娘眉梢都透着喜意，“回夫人的话，大小姐是头名！”
祝云禾微微一怔，继而不自觉地笑开，美眸里泛起点点水光，“赏！来人！打赏！”
看榜的姑娘笑得更开心了，讨喜的话一连串地从嘴里吐出来。
祝云禾握住了司赋宁的手，微微收紧，激动得眼眶和脸颊都泛起了红，他看着自己的女儿，“我就知道，我女儿是人中龙凤，才不是那些人口中的草包。”
司赋宁虽然对于成绩没有什么波动，但看见自小宠爱自己的父亲这样激动，心中也泛起了波澜，“父亲，这些年你受苦了。”
祝云禾身为世家嫡子，却生了个草包，这事儿不知道成了他多少年的心病。八壹中文網
祝云禾摇摇头，“父亲不苦，父亲只是为你感到开心。”
司逢颐始终浅笑着，她轻呷了口茶水，像是在等待什么，不过一会儿，门口传来骚动。
“下官徐帧之见过司太尉。”
徐帧之一身官袍，带着六个官兵，直接闯了进来，在触及司逢颐的目光时，僵直的身体微微一顿，弯下了腰。
司逢颐波澜不惊地扶她起身，状似不解地问道：“徐大人强行闯进太尉府所为何事啊？”
徐帧之直起身，把目光落在了司赋宁身上，一字一句说道：“寒门学子于朱阳门前喋血，举报此次科举贵族舞弊，女帝下令，彻查科举，举行复试。”
司赋宁眼神微凝，抬眸看向徐帧之，徐帧之眼神冰冷，面上没有一丝温度，仿佛一台机器。
她又看向自己的母亲，司逢颐一点儿也不为这消息惊讶，只是淡淡地看向了司赋宁，嘴角勾勒出浅浅的弧度。
昭和啊！
母亲已经为你铺开了一条扬名天下的路了。
接下来，你只需要大步向前走就行了。
司逢颐微微垂眸，“徐大人的意思，是要将所有此次上榜的考生集聚一起，进行重考吗？”
徐帧之点头，“这是女帝的命令。”
司逢颐笑了，“好。”
祝云禾也被这突然的转折惊到了，贵族舞弊？寒士喋血？他似乎感到了风雨欲来。
“昭和……”
祝云禾抓住司赋宁的手，眼中是浓浓的担心。
司赋宁安慰地拍了拍自己父亲的手，眼神柔和，“父亲放心，女儿不会有事的。”
司赋宁跟着徐帧之离开了太尉府。
司逢颐和祝云禾目送她们的身影离去，直到司赋宁的身影消失在马车里，祝云禾的眼神才收回来，渐渐变得冰冷。
“昭和的事，和你有关？”
明明是疑问，却被祝云禾说出了肯定的语气。
司逢颐面带微笑看着自己的正夫，朝他抬了抬手，“去书房说。”
祝云禾没有拒绝，率先一步走在司逢颐的前面，墨绿色流光的锦缎在阳光下泛起波澜，司逢颐也不在意祝云禾走在她前头，慢慢地跟了上去。
书房里，祝云禾端正地坐在榻上，眉眼淡漠，“司逢颐，我警告你，不管你要算计什么，只要伤着了昭和，我和祝家都不会放过你。”
司逢颐苦笑，“云禾，你把我想成什么样了？昭和是我唯一的女儿，我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了她。”
祝云禾听见她的话，讽刺地笑了，他眉毛微挑，“唯一的女儿？”
“司逢颐，你说这话是一点儿都不心虚啊？”
祝云禾冷笑地看着自己的枕边人。
司逢颐脸色微变，眼神落到了远处，却又像是盯着虚无的空气，她慢慢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昭和都是我唯一的女儿，我司逢颐这一生也只会有昭和这一个女儿，为了她，我能牺牲一切。”
祝云禾脸上的冷漠渐渐退去，表情柔和下来，司逢颐的这句话他是相信的。
无论是侧夫陈氏生的长子司白禹，还是司承玉和司暮雪，都注定是为了他的昭和存在的，否则他们一个都活不下来。
司白禹这颗棋子两年前就安插进了皇宫，成了女帝的侍君，深受女帝宠爱，也算是有用。
至于司承玉和司暮雪，正好他们今年也是到了该找妻主的时候了。
祝云禾眼中划过一丝冷芒。
司逢颐叹了一口气，向自己的正夫解释道：“云禾，这一次的事情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到昭和的，何况，你也别小瞧了我们的女儿。”
说到最后，司逢颐露出柔和的笑容。
祝云禾站起来，拢了拢长袖，对她说道：“司逢颐，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第二次。”
祝云禾撂下这句话后，便面无表情地离开了书房，书房里只剩下司逢颐一个人，她目光遥遥落在书房内侧的墙壁上，心痛地闭上了眼。
另一边，司赋宁和徐帧之共乘一辆马车，四个官兵挤在外面赶马车。
“徐大人，徐小姐这次考得如何？”
司赋宁见徐帧之沉默，出声问道。
提及自己的女儿，徐帧之微微抬眸，嘴角上扬，“她考得还不错，但远远没有司小姐好。”
徐宁之虽然考得不错，但没有在上榜的前三十名以内，因此这一次的重考，也轮不到徐宁之头上。
这一次，换司赋宁沉默，她微微一笑，就不再说话了。
徐帧之倒是反而问起了她，“司小姐这样的才学，举世罕见，怎么能忍住担了五年的草包名头？”
司赋宁浅笑，意味不明地看着徐帧之，“谁说这五年的草包名头不比参加科举考试来得有价值呢？”
徐帧之微微一怔，官袍下的手紧了紧，挪开视线，不再说话。
司赋宁见状，也轻笑着转头，挑开了马车帘子，车窗外的一幕给了她极大的震撼。
她总算知道，寒门考生是如何让女帝下令重考了。
这个喋血，是真的喋血。
整齐排成行列的考生一齐跪在刻有龙纹的石板地上，额角是滚落的汗珠，眉心是破皮的鲜血，纯白的袍子被鲜血染红。
为首的寒门考生司赋宁不陌生，正是韩清宁，她目光坚毅，一声声质问掷地有声：
“陛下，天理何在？”
“进士三十人，士族二十二人！”
“寒门仅仅八人！”
“乡试寒门首榜名落孙山，士族恩荫考生却名列前茅！”
“草民不服！”
“天下寒士不服！”
“天下百姓不服！”
“请陛下明鉴，还天下学士一个公道！”
韩清宁的声音因为长期嘶吼，已经沙哑，喉咙间甚至弥漫着血气。
她虽不敢说学识渊博，但在众多考生中，也有把握名列前三，可是这一次春闱公布成绩，她竟然是第十五名。
同为寒门的学生均落榜，否则就是在后十名里，她们前面的人，都是贵族考生，还有些甚至都从未听说过名声。
若说这一次春闱公平公正，恐怕笑掉了天下人的大牙。
韩清宁左右跪着的，都是在春闱之前，就已经靠自身才学在天启小有名气的寒门考生，晚璧橙和程雪呈。
这样的场景，还挺壮观的。
司赋宁眸光落在她们身上，恐怕自己这个头名，是她们觉得最不能容忍的一点。
天启朝以草包闻名的司赋宁，居然是春闱头名，这话，司赋宁自己听了都觉得滑稽。
可有什么办法呢？
这就是事实。
司赋宁和徐帧之一下马车，瞬间受到了所有人目光的洗礼，还有无数的围观百姓。
“哎呀，那不就是司小姐吗？”
“那个作弊的司赋宁啊！”
“说什么呢？这重考都还没有开始呢？怎么断定人家作弊了？”
“她以前草包的名声谁不知道啊！不作弊，哪儿来得头名？”
“更何况太尉还是她娘呢！”
“拼娘呢这不是！”
司赋宁：(ー_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