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失去的东西，她们会加倍地拿回来。
这一切，司赋宁都明白了。
这一场科举舞弊案中，贵族是蝉，太后是螳螂，而背后真正的黄雀，是司逢颐。
轻而易举地，加深了太后势力与贵族势力之间的矛盾，更让女帝损失惨重，随着她们三派的斗争越演越烈，最后的结果是三败俱伤，彼时司逢颐坐收渔利。
陆知琪身为寒门作弊，女帝毫不留情地便下令斩首，不留余地，同样的贵族作弊，完全牵动了寒士敏感的神经，她们不满上层对于贵族的包庇，在混迹其中的司逢颐的人的引导下，发动了朱阳门喋血，彻底打响了寒门与贵族的斗争第一枪。
于是三方争斗，获益的却是从始至终表面上没有参与的中立派。
“我想知道，你布局在寒门的人，是谁？”
司赋宁似乎吐出了胸口淤积的郁气，抬眸问司逢颐。
司逢颐笑了，“反正日后这些都是要交到你手上的，告诉你也无妨，柳元宝是我的人。”
柳元宝？就是那日在万花宴上献诗的小胖子。
司赋宁震惊地摇着头，她不知该以怎样的语言来形容她的这位母亲。
柳元宝是司逢颐的人，真是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
先是万花宴故意装作听不懂太后隐含意思，不动声色地替司赋宁解围，从而给众人留下了一个才情不错、脑袋不好使的一根筋形象，在贵族舞弊一事中，寒门受到她这样没脑子的人的煽动，似乎也情有可原。
“呵，”司赋宁微微一笑，说不出现在是震惊多一点，还是讽刺多一点，“不愧是你！”
“但是，真得只有柳元宝吗？”
司赋宁收紧了拳头，实话实说，她不相信司逢颐只在寒门中安插了柳元宝和陆知琪。
“当然不止柳元宝，还有一个人，你以后就会知道的。”
暗棋，发挥着关键的作用，司逢颐没有打算让司赋宁现在知道。
司赋宁没打算真从她母亲嘴里把一切都问出来，她目光复杂地看着司逢颐，“母亲，您想要什么？”
做了这一切的你，究竟想要得到什么呢？
司逢颐听到她这样的问题，露出了一个苦笑，到了她这年纪，身份地位和万贯家财，她都有了，可她还有一个女儿，正值青春年华，被批为帝王命格的女儿，她要在走之前，替她最大限度地拿到一切。
就算前面有千万人阻挡，她也要将她女儿送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你回去吧！科举最后一场殿试就快来了，好好准备。”
司逢颐没有回答，她也不想回答，她相信，没有人会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现在司赋宁很抗拒，但总有一天，她自己会想要争取那个位置。
司赋宁睫羽轻颤，也不强求，转身离开。
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她似乎听见了司逢颐无奈的一声沉重的叹息，无端地，司赋宁的心也沉重下来。
…………
科举的风波过去，殿试来临。
这场殿试远没有春闱来得有看头，春闱最后一场的重考，几乎相当于预定了殿试的名次。
殿试仅仅一个上午就考完了，第二天名次就出来了。
明黄色的皇榜高高地挂在朱阳门外，状元司赋宁，榜眼韩清宁，探花程雪呈。
还真是一点儿都没有变化。
围观百姓撇了撇嘴，随即把这个消息传下去。
虽然一点儿也没有好奇，但百姓的热情还是不减。
太尉府看榜的姑娘回来报喜时，祝云禾一高兴，太尉府所有的下人都得到了赏赐。
“昭和真是太尉府的骄傲，哥哥真是生了个天赋卓绝的好女儿。”
侧夫陈氏温婉地笑着，恭维着祝云禾。
祝云禾轻笑着，谦虚地说道：“哪有？”
可他的神情分明与所说的话南辕北辙。
状元、榜眼、探花三人是要在公布皇榜之后，单独进宫面见女帝。
祝云禾早早为司赋宁准备好了进宫面圣的装饰，进宫面圣若不身着隆重，便会被视为不敬。
因此，祝云禾准备的这一套衣饰，丫鬟们捧在手上，都是担惊受怕的程度。
鲛纱制成的百褶如意月裙，碧玺珊瑚腊梅簪，七色微光青雀压襟，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品。
低调奢华，透出古朴的大气与雅致。
“这些东西，父亲早就为你备下了，我就知道，我的女儿一定会有穿戴上的一天。”
等着司赋宁穿戴好，从嵌青玉凤凰地屏后走出来，祝云禾眼中闪过惊艳，温柔地走上去替她扶稳步摇。
这种时候，谁都不会像一位生身父亲一样激动，就算是母亲也不行。
司赋宁像小时候一样，将自己埋在父亲温暖的怀抱中，“谢谢您，父亲。”
一瞬间，祝云禾湿润了眼眶，他仿佛想起了刚生下司赋宁时，她小小的、粉粉的样子。
“父亲很高兴，真的。”
祝云禾轻拍着司赋宁的后背，力度还是像小时候拍打着她的后背哄她入睡时的力度。
告别了祝云禾，司赋宁登上了宫中前来迎接的马车。
马车远没有太尉府的马车行驶的平稳，好在司赋宁习武，对她也没造成什么影响。
当马车停在朱阳门前的时候，韩清宁和程雪呈已经提前到达了。
三人打过招呼后，就由太监领着前往女帝的太和殿。
朱红色的高墙高耸入云，玉柱雕龙，横梁挂珠，琉璃瓦散射的五彩光芒让司赋宁有一些刺眼，她不是第一次进宫，但却是第一次以这样的身份进宫。
从此以后，她便要踏入这暗流之中，深不见底的暗流。
“微臣参见陛下。”
三人一齐行礼，司赋宁拉回翻飞的思绪。
“平身。”
女帝满意地看着下方的三人，两个寒门，一个贵族。
虽然这一次的事情，太后对于寒门而言，有恩在身，但不一定就能完全拉拢寒门，她还是有可操控的空间，至于司赋宁，女帝微微思索，脑海中想起了太女少傅苏云墨的话。
“如有可能，陛下更应该拉拢司赋宁，若是拉拢了她，拉拢司太尉就更容易了。”
女帝赞同地点点头，这个时候，朝廷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司赋宁所处的关键位置。
女帝计算好了一切，唯一忘记了，苏云墨可不是女帝派系的人。
接下来，纯属女帝的一番洗脑，谁爱听谁听，反正司赋宁没听。
她趁机用余光瞟了一眼韩清宁和程雪呈，好家伙，她敢以项上人头担保，这两个人肯定也在神游。
女帝自顾自说完了洗脑的话，然后才开始宣布官职，三人立即回神，目光灼灼。
“韩清宁和程雪呈便任职翰林院编修吧！司赋宁任职翰林院修撰！”
同以前历届一样，榜眼和探花为翰林院编修，正七品的官员，状元为翰林院修撰，从六品。
女帝话音一落，三人便恭敬地谢恩：“谢陛下！”
“你们二人先退下吧！司赋宁留下！”
韩清宁和程雪呈敛眸，由太监领着离开。
司赋宁神色一肃，重头戏来了。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司爱卿的话可是给了朕很大的触动啊！”
女帝状似感叹地点点头，拉近与司赋宁的距离。
司赋宁垂着头，眨眨眼，心里大概是明白了女帝接下来了要说什么了。
“可要做到这些，又何其艰难！”
“如今朝政朕不能做主，一个帝王竟受制于人！”
女帝表情羞愤，不像是装出来的。
听到了女帝这一番心里话，司赋宁再想全身而退，就不容易了。
“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的爱卿，定能助朕一臂之力，为天下黎民百姓、为天启基业万世相传献出一份力的，对吧？”
女帝直勾勾地盯着司赋宁，仿佛司赋宁胆敢说一个不字，下一秒，她就会叫她人头落地。
司赋宁嘴角抽搐，“对！”
女帝露出满意的笑容，转而表情又忧愁起来。
欣赏了女帝奥斯卡的演技，司赋宁只能顺着女帝的心思，往下问：“陛下因何而愁，微臣愿为陛下分忧！”
女帝露出苦笑，心里对司赋宁的识趣非常满意。
“如今能让朕倍感困扰的，便只有父后一事了。”
虽然女帝不是太后的亲生女儿，但她还是不得不把太后称为“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