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赋宁脸上一闪而过的抗拒,全数落在了宋景珩的眼中。
宋景珩凝视着她,心底如同被一根柔软的刺扎了一下,蔓出微微的疼来。
“你是不是……嫌弃我?”
他眼眶渐渐泛红,一动不动地盯着司赋宁。
是啊!
昭和肯定是嫌弃自己的。
毕竟谁会想要娶自己这样的人。
“乱想什么?”
司赋宁无奈地轻抚上他的脸颊,“我怎么会嫌弃你?”
“我只是怕委屈你。”
她盯着宋景珩,目光闪烁着难以言状的挣扎,许久,她垂下眼帘,眉间落满了温柔:“这样的条件娶你,太委屈你了。”
宋景珩连忙摇摇头,破涕而笑,握着司赋宁的手都带着轻微的颤抖,“我不委屈,我就只是想嫁给你,像个普通男子一样。”
“我男红学得很好的,虽然我不会厨艺,但我可以学,家务活我也会学习的,你娶我好不好?”
话到最后,他带上了卑微的哀求。
司赋宁心底骤然一紧,她轻笑着说道:“好,我娶你。”
看着宋景珩脸上惊喜的笑容,司赋宁内心霎时涌上了一种无法言喻的苦涩和淡淡的讽刺,原来她自己和司逢颐一样,也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对不起。
真得对不起。
司赋宁抱着宋景珩,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婚礼这事,还是需要张彦帮忙。
司赋宁随意找了一个借口,便把张彦忽悠过去了,又拿出了那颗东珠,却被张彦拒绝了。
张彦说,宋景珩给的簪子已经足够了。
张彦找来了大量的红绸,帮他们布置了房子,又去买了新婚需要的被子和婚服,以及一些红烛。
他们不需要宴请宾客,这场婚礼只有他们两个人。
司赋宁为宋景珩梳妆,宋景珩为司赋宁束发。
“别……”
宋景珩一惊,想要拦住司赋宁拢起他发丝的手,却还是晚了一步。
他额角的烫伤疤痕,完全暴露在司赋宁眼中。
趁着司赋宁愣神的片刻,宋景珩用手遮住了额角的疤痕。
他内心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昭和会不会嫌弃他了?
在片刻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司赋宁蹲下身来,温柔地握住了他遮挡伤疤的手。
“为什么要遮住它?”
司赋宁心疼地看着宋景珩。
“太丑了……”
宋景珩不敢看她,难堪和惊慌夹杂。
“不丑,”司赋宁轻轻把他遮挡的手拿下来,那是一道烫伤的疤痕,凸起来在雪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狰狞,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微微牵起唇角笑了笑,“一点儿都不丑,宋景珩最好看了。”
宋景珩一颗心顿时像是被泡在了温水里,又酸又软,“昭和,你不许骗我……”
司赋宁抱着他,“不骗你。”
红烛燃烧。
大红色的喜字被贴在木窗上,房子里处处都是喜庆的红色。
司赋宁和宋景珩跪在燃烧的线香前,双手紧紧牵在一起。
“昔开辟鸿蒙,物化阴阳。万物皆养,唯人其为灵长。盖儿女情长,书礼传扬。今成婚以礼,三牢而食,合卺共饮。天地为证,日月为名。”
司赋宁看着头盖着红绸的宋景珩缓缓说道。
宋景珩手指一颤,继而将司赋宁的手握的更紧,坚定不移地说道:“比翼鸟,连理枝,妻夫蕙,并蒂莲。夫天地草木精灵,可比真爱佳缘。高山之巍,皓月之辉,天长地久,山高水长。”
周围一片寂静,线香安静地燃烧,宋景珩紧张的心也瞬间平静下来,他感受从掌心传来的温度,抹了朱红唇脂的嘴角上挑。
他想,上天应该听见了他们的许诺,允他们一生相伴,恩爱无绝。
“慢点儿。”
司赋宁从地上扶起宋景珩,揽着他进入了房内。
宋景珩从来没有这么听话过,他乖巧地坐在破旧的床沿上,等着他的心上人来掀开他的盖头。
而司赋宁……
她承认,到了现在,她后悔了,她退缩了……
可是,一想到秋蘅院里苍白消瘦的临月回,她又犹豫了。
她可以退缩,但临月回不能。
她如果退缩了,临月回会死的。
她不能让临月回死。
掀开了鲜红的盖头,宋景珩姣好的面容映在她的眼底。
看着宋景珩嘴角的笑意和眼中的幸福,不可避免地,司赋宁控制不住地心痛,心脏仿佛被人紧紧攥住。
“昭和……”
宋景珩见司赋宁怔怔地盯着自己,抿了抿唇,害羞地移开了视线,轻轻提醒。
司赋宁回神,犹豫片刻,她在宋景珩期待的目光中,拿起了合卺酒。
象征百年好合的合卺酒背后,却是一个残酷的谎言。
司赋宁闭眼,将合卺酒一饮而尽。
民间的酒自然没有宫廷御酒的醇香,反而唇齿间萦绕着苦涩。
“妻主……”
宋景珩放下酒杯,美眸泛起潋滟的水光,咬咬唇,将这个他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说的称呼说出来。
司赋宁微顿,站起来替宋景珩拆下头上由张彦费了好大力气借来的珠玉头冠,一头青丝散落下来,衬得他越发妩媚动人。
宋景珩心中天人交战,还是颤颤微微地伸出手,解开了司赋宁腰间的缎带,他曾经未进宫时,父亲也是教过他伺候妻主的方法,可惜后来他进宫了,先帝也不碰他,自然没用武之地,生疏了不少。
不过现在,他很庆幸先帝没有碰自己,至少他还能把干净的身子给了自己最喜欢的人。
他的手被司赋宁握住了。
“妻主?”
宋景珩脸上带着薄红,坐在床沿上仰望着站在他面前的司赋宁,眼尾因为羞涩,泛起了妩媚的红晕。
“早点休息。”
司赋宁避开他的视线,自己褪去了她的外衣,剩下裹得严严实实的里衣上了床。
宋景珩仿佛被一桶冰水迎面浇下,他手重重地一颤,脸上的笑意彻底僵住,艰涩地看着她说道:“昭和,你……”
他声音带着颤音,怎么也说不出口剩下的话。
司赋宁怕他乱想,替他脱下外衣,把被子轻柔地盖在他的身上,“别想多了,早点休息。”
宋景珩眼底带着难堪和痛色,“你是不是嫌弃我不是处子?我是处子之身的,我有朱砂痣的,你不要嫌弃我,好不好?”
他挣扎地坐起来,急迫地掀起了他自己的袖子,修长白皙的手臂,鲜红的朱砂痣刺目。
他松了一口气,极力向司赋宁证明他的干净。
司赋宁心脏处不可抑制地痛得痉挛起来,她抱住宋景珩,“不是的!我不是嫌弃你!”
“那你为什么不碰我?”
宋景珩没有安全感地把司赋宁抱紧,眼中闪烁着泪光。
“我……”
司赋宁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她安抚地轻拍着宋景珩的背。
宋景珩把头靠在司赋宁的肩上,轻嗅着从司赋宁身上传来的冷香,像是淡雅的白梅的香味。
他偏头,在司赋宁诧异地目光中,吻上了司赋宁的唇。
“要我……”
“妻主,要我。”
他呼吸微微急促,眼神带着恳求,妩媚动人的脸上迸射出令人目眩的艳光。
司赋宁揽住他纤细的腰肢,加深了吻。
红烛静静燃烧,映衬着红色的帐帘上两个交叠的身影。
天边吐露着一抹鱼白,靠近山林的村庄笼罩在一层浅青色的薄雾里,清新微凉,露珠晶莹,鸟鸣清脆。
光洒进一片静谧的屋内,几缕调皮的光影跳上了床上两个人的脸颊,如同宿命一般地纠缠在一起。
宋景珩比司赋宁先醒,他乖巧地趴在司赋宁怀里,倾听着她的心跳,一声声跳动都带着让他安心的力量,他的目光充满了无限柔情地勾勒着司赋宁的轮廓。
看见司赋宁的眼睫微微颤动,宋景珩立刻闭上了眼,装作熟睡的模样。
司赋宁睁开眼,便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温度。
她目光复杂地在宋景珩眉间烙下一吻,捕捉到了对方微微上翘的嘴角。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放轻了动作,起床穿衣洗漱。
宋景珩看见司赋宁的身影消失在屋子里,他才慢慢起身,身上残留着昨日的痕迹和酸痛,他脸上渐渐又浮现出了红晕。
等到宋景珩整理洗漱完毕之后,强忍着酸痛的身子去厨房,却发现司赋宁在厨房里,手边摆放着冒着热气的早餐。
“起来了。”
司赋宁回头看来他一眼,眼神温柔,手中熟练地把鸡蛋剥好,“刚好饭也做好了,你乖乖地坐下,准备吃饭了。”
宋景珩惊讶地看着她,走近她,从身后拥住她,感觉到对方身体一僵,他不着痕迹地勾起了唇,“女子远庖厨,你没听过吗?”
司赋宁转身把他抱住,“听过,但没打算实行,我就想好好照顾你。”
“乖,吃饭了。”
她笑着吻了吻宋景珩的唇角,催促他好好坐着。
宋景珩嘴角的笑意加深,他就知道,司赋宁和别的女人是不同的。
别的女人不说下厨,端水倒茶都得要男人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