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赋宁本以为通商这件事告吹,却没想到,峰回路转,寒易居然答应了。
她惊讶地挑了挑眉,并没有追问寒易突然改变主意的原因,只是拱手道:“我定不会辜负寒易族长的信任。”
寒易微微吐出一口气,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否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但他愿意做出改变。
比起其他人,已经打过交道的司赋宁显然更加让寒易放心。
“太好了!”
银翎从一开始就没有对司赋宁抱有戒心,眼下见司赋宁说服了他哥哥,鲛人族即将迎来新的变化,他忍不住小海豹拍掌欢呼。
寒易无奈地笑了笑,眼神中满是宠溺。
“银翎,你先回去休息,我和刺史大人还有一些要事商议。”
银翎丝毫没有怀疑,乖乖地听话,摆了摆尾巴,消失在深海中。
寒易感知到银翎已经走远,这才对司赋宁说道:“刺史大人,我这一生别无他求,保护好鲛人族和银翎,我就知足了。”
司赋宁没想到对自己从来没有好脸色的寒易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族长放心,通商之后,我一定会保护好鲛人族。”
鲛人可是占据大头的供应商,又是被自己说动,参与商业贸易,该承担的责任,司赋宁不会逃避。
寒易罕见地露出了一抹笑意,转瞬即逝。
想到自家那个缺根筋的弟弟,寒易操碎了心。
“刺史大人,我弟弟银翎天性单纯质朴,通商之后,他肯定是耐不住要去陆地上,到时候,就拜托刺史大人了。”
一生无虞,长乐未央。
这是寒易对银翎的期望。
“族长放心。”
……
“大人,鲛人族答应了?”
得知司赋宁搞定了鲛人族,程雪呈就陷入了狂喜。
她明白知道鲛人族能为巫州创造多大的经济价值。
现在程雪呈和孟羽颉这些跟随司赋宁的老臣们总算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无论是瑶族和濮族的降伏,还是鲛人族的通商,这都让她们看见了巫州的未来。
这种靠着自己参与努力取得的成功,成就感和体验感更高。
一系列的成功也会给予她们更大的信心和毅力,将治理巫州的目的贯彻到底。
“大人,濮族和瑶族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您定夺。”
程雪呈从激动中缓过来,将文书呈上。
巫州眼下大部分都纳入了司赋宁的统治范围,就不再像是一个小小的云中县那样简单了。
单单是濮族族地就占据了鹿港、越城、紫藤三县,再加上瑶族所占的龙脊、良栖、奢野,以及卫奚一族的云中,管理起来,可没那么容易。
“传我令,段恒封为鹿港县守,丛云为紫藤县守,方琴为越城县守,秋枫为龙脊县守,柳亦舒为良栖县守,向曼为奢野县守。”
这些人都是在战争过程中,功绩突出的人,司赋宁也私下观察过,都是可用之人。
“是。”
“还有军队布局,孟羽颉驻守云中,雪飞鸿驻守越城和紫藤边界,邵盈驻守龙脊,舒立驻守良栖和奢野边界,至于鹿港……”
司赋宁眯了眯眼,“就让于红杉驻守。”
程雪呈隐约从这停顿中,察觉到了几分不同寻常,她没敢多想,低头应是。
在文渊殿内忙了一整天,等黄昏落院,月影疏离,众位大人才一同离开。
云光楼的院子里,一支疏梅斜出竹外,幽芳独赏。
司赋宁站在淡青色的墙外,驻足欣赏了一下这幅美景,才抬脚迈进院内。
“夫人放心,我一定会保守好秘密的!”
翦春充满活力的声音传来,“知道您想要给大人一个惊喜!”
司赋宁脚步顿了顿,笑着问道:“什么惊喜啊?”
“大人!”
翦春一惊,连忙蹲下行礼。
临月回也被吓了一跳,一双秋水明眸颤了颤,比划着手势:“妻主,您用晚膳了吗?我立刻差人去准备晚膳!”
看着他躲闪的目光,司赋宁上前握住他的手,目光看向翦春:“你先下去吧!”
司赋宁牵着临月回坐到了凉亭内,晚风习习,吹散了铜炉之中的熏香。
“你要给我什么惊喜?”
司赋宁笑着吻了吻他的唇角,临月回脸红了个彻底。
“妻主,我……我说……”
他轻咬着下唇,眉梢带着娇羞。
“我……我怀孕了。”
司赋宁一怔。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临月回平坦的小腹上。
怀孕?
不是说,月回的身体不易受孕吗?
司赋宁略带担心地看着他,“身体吃得消吗?”
没有从妻主眼中看到自己想要的反应,临月回迅速垂眸掩下了眼底的阴鸷。
妻主理应是第一次当母亲,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难道……
临月回感觉心中的阴暗正在渐渐腐蚀他的理智。
“妻主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为妻主诞下这个孩子的。”
临月回轻轻比划着手势,将头依赖地靠在司赋宁的肩膀。
司赋宁心软了软,她抚弄着临月回柔顺的长发,“别说这样的话,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的。”
临月回渐渐环住司赋宁的腰,温顺的像一匹羔羊,然而那双眼中的黑浓稠得仿佛要滴落。
第二日,临月回怀孕一事就传遍了整个刺史府。
三角荷塘处,正在洒扫的丫鬟不由得开始偷起了闲。
“你们说这临夫人是不是过不了多久就要成为真正的刺史夫人了?”
一个穿着粉色纱裙的丫鬟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胡说什么呢!”
“不要命了!”
她身旁的丫鬟警惕地扫视了一眼四周,紧蹙着眉头。
“怕什么?难道不是吗?”
“刺史大人从来都没有去过南堂夫人住处,临夫人本就独得恩宠,这下临夫人肚子里有了孩子,岂不是很快就父凭子贵了!”
那丫鬟的声音越发激动。
“主子的事情,我们怎敢多加妄议!”
眼见同伴越来越放肆,元春不由得拉了拉同伴的手臂。
“哼!你怕什么!接下来只要咱们讨好临夫人,很快就能一路高升了!”
元春简直被同伴的发言惊掉了下巴,她深觉不妙,还没来得及退下就被抓了个现成。
“站住!”
元春心一颤,连忙拜伏在地,她除了鹅卵石的地板,便只能看见鸦青色的衣摆,精致的绣纹上坠着银质小珠。
出声的人是闻溪。
他陪着公子来凉亭这儿散步,没想到竟然听见了这群死丫头在这儿嚼舌根。
“谁给你们的胆子在背后非议主子!”
闻溪怒不可遏。
如果不是自家公子在这儿,他铁定冲上去好好扇这群长舌妇。
元春连忙磕头:“请夫人明鉴,奴婢没有妄议主子!请夫人明鉴呐!”
显然,另一个丫鬟就不像元春这么有眼力见了。
她不但不请罪,反而高昂着头,朝着闻溪冷哼道:“什么叫做妄议主子?我明明说得是实话!何况这府中又有几个人知道南堂夫人,我们只知道临夫人!”
元春听得心底发寒,为什么要带“们”字?
“夫人,奴婢没有这样想过!”
元春也抬起头跪着辩解,她可不想莫名其妙被连累。
南堂卿纵使心中有些不舒服,也无法否认那个丫鬟所说的话是事实,他淡淡地扫了一眼那个理直气壮的丫鬟,“即使我不受宠,也是府中主夫,发配一个下人的资格还是有的。”
“哼,”那丫鬟竟是一点儿都不害怕,反而笑道:“夫人有所不知?我是服侍临夫人的丫鬟,你想要发配我,可能真没办法!”
自从临月回怀孕,司赋宁就增加了云光楼的吃穿用度。
连丫鬟的数量也翻了一倍,质量也就良莠不齐。
南堂卿如新月清晕,如花树堆雪般秀丽绝俗的面容上,看不出一点儿情绪波动,但袖中的手已经捏紧了。
“公子……”
闻溪快要把下唇咬破了,他双眸通红地盯着那个趾高气昂的丫鬟。
“南堂夫人没资格,那我有资格吗?”
目睹全过程的司赋宁慢慢走进凉亭。
那丫鬟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看着司赋宁。
刺史大人怎么会在这儿?
“参见大人。”
众人一齐行礼,而那个丫鬟已经吓得一身冷汗,手足无措了。
“我问你,南堂夫人身为刺史府主夫,为何没有资格发配你?”
司赋宁面色平静,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丫鬟。
那个丫鬟嚣张的气焰早就不知所踪,她终于意识到了现在该做什么。
额头狠狠地击在鹅卵石上,“南堂夫人!奴婢错了!奴婢知罪!请夫人饶命!”
南堂卿没有说话,或者说,他此刻有些难为情。
他并不希望司赋宁看见眼前这一幕,也不希望司赋宁出手这件事。
“轰出府去!”
司赋宁皱着眉道。
很快出现了两个黑色的身影,迅速堵住那丫鬟哭喊的嘴,将她拖了下去。
明明是炎炎夏日,元春却只觉得浑身像是泡在冬日的寒潭之中,骨头缝都透着凉气。
“今日的事情如再有发生,那么就不是轰出府了,直接杖毙!”
司赋宁话音落下时,元春以及在场的其他下人都忍不住两股战战。
“都退下!”
司赋宁招了招手。
元春松了一口气,打算离开时,却被司赋宁打断了。
“你站住!”
元春瞬间一动不动。
“大……大人!”
“你日后去临夫人身边伺候着!”
不爱嚼舌根,头脑清醒,固守本分,是个可以用的下人。
司赋宁干脆把她派到临月回身边照顾。
元春没想到竟是天降喜事,她赶忙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谢恩:“奴婢多谢大人!奴婢多谢大人!”
“下去吧!”
司赋宁道。
等到丫鬟都离开的差不多,原地只剩司赋宁、南堂卿、闻溪三人,南堂卿才感觉到了尴尬。
“今日之事是我的疏忽,日后府中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情。”
司赋宁心中萦绕着淡淡的愧疚。
“大人言重了。”
南堂卿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闻溪急死了,自家公子怎么跟个榆木一样?哪儿有正夫和妻主说话这么见外的?
“南堂公子放心,我必定会尽早还你自由之身。”
司赋宁无奈,只能将合离之事提上进程。
南堂卿先前的情绪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是他庸人自扰了。
司赋宁从一开始,便把他当作陌生人,又怎么会有尴尬这种情绪存在。
“那就多谢大人了。”
南堂卿甚至没有维持住基本的礼仪,话音刚落,便转身离开了。
闻溪傻眼了,看看司赋宁,行了一礼追上了南堂卿。
等扶上了自家公子的手,闻溪发现,南堂卿的手冰凉一片。
他担心地望向南堂卿,却发现他脸上也发白。
电光火石之间,闻溪心中闪过了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