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赋宁坐在书房的小轩窗前，淅淅沥沥的雨水敲打着窗户。
经过一场狂风骤雨，一切都被掀翻了。
根据司家的探子传回消息，不少人都开始蠢蠢欲动了。
天下倾颓，战事将起。
女帝的寝宫内，安静得异常，只有吕善在女帝床前侍奉。
“陛下，舒缓了些吗？”
吕善轻柔地替女帝揉着太阳穴。
女帝没有回答，她现在脑子从没有这样飞速转动过。
曾经她所逃避的事实，终于还是需要她着手解决。
立储！
她该立谁为储君？
“去把晚璧橙找来！”
女帝突然睁开了眼。
“陛下，您说什么？”
吕善惊讶地问道。
女帝阴冷的目光宛如一条毒蛇，紧紧缠绕在他脖颈，“朕让你派人去找晚璧橙！”
“听懂了吗？”
吕善心中一紧，慌乱地点头。
看着他离开，女帝再也忍不住，拼命地咳嗽起来，鲜血溅到了明黄色的纱帐之上。
女帝的眼中闪过不可置信，为什么？
为什么她的身体会变成这样？
“陛下。”
熟悉的声音传来。
女帝骤然抬头，司白禹亭亭玉立地站在她面前。
女帝皱眉，“谁让你进来的？竟然敢不通传！”
司白禹笑了笑，走上阶梯，来到了女帝面前，轻轻地替女帝捏起了肩。
女帝心中怪异更甚。
“陛下，您记得臣妾是什么时候入宫的吗？”
司白禹突然出声。
女帝沉默，她怎么可能记得？
如果后宫每一位妃嫔都要她记，她岂不是得累死！
像是预料到了女帝的反应，司白禹轻轻笑了。
女帝皱眉，“你问这干嘛？”
司白禹仿佛没有听见女帝的话，继续说道：“臣妾十四岁就入宫了，臣妾是第一个入宫的啊！”
女帝微愣，司白禹是第一个入宫的吗？
时间太久了，她忘了。
“当时陛下也年幼，您对我说，要和我做一辈子的寻常妻夫。”
司白禹微微吐出一口气。
女帝心中嘲讽，当初的她之所以会说这样的话，自然是因为司白禹的母亲是权倾朝野的司太尉，她当年如傀儡皇帝，时时刻刻担心会被人暗杀，她必须得有一个强有力的后盾。
恰好这时候，司白禹入宫。
“我竟相信了陛下的随口一言，是臣妾犯傻了。”
司白禹从前相信爱情，即使他的妻主是天下的君主，将来会有数不清的妃嫔，他依然爱她，期待与她的爱情。
可惜，他没等来爱情，等来了猜忌。
他入宫多年，一直没有子嗣。
他从前都一直认为是自己的问题，什么补药都吃了，什么偏方也试过了，都没用！
后来啊！他才知道，陛下忌惮，送他的每一件首饰，每一个衣服，都浸染了无法怀孕的香料。
可怜他是个傻子，折磨了自己这么多年。
“陛下，您害怕吗？”
司白禹垂眸看着她，声音平淡，却无故令人悚然。
“你什么意思？”
女帝皱着眉，脸色没那么好看，她不是个蠢人，但她也不会怀疑司白禹。
不是因为她信任司白禹，而是因为她认为司白禹没那个胆子。
“陛下……”
司白禹从身后环住了女帝的脖颈，轻轻靠在了女帝的肩上，看起来两人亲密无间。
“陛下，您活不了多久了？”
“是吗？”
司白禹的话令女帝勃然大怒。
“放肆！”
“司白禹，你不要以为你是司家的人，就可以肆无忌惮！”
女帝直接扯开他，却因为虚弱的身体没能扯动。
女帝一时脸又红又紫，精彩纷呈。
“陛下，臣妾怎么敢？”
司白禹轻笑了一声，凑近女帝的耳边道：”陛下，反正您也活不了多久了，立储之事您怎么看？”
“司白禹！”
女帝震惊地转头看着他，从前她怎么没有发现司白禹胆子这么大，后宫不问朝政，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他都忘了吗？
还是说，因为司家的权势和自己的状况，司白禹已经无所顾忌了吗？
“陛下，立我们的孩子为皇女吧！这样我妹妹也能在这风雨飘摇的乱世之中护住她。”
司白禹脸上丝毫看不出作假的痕迹，他甚至浮现出了一抹甜蜜的笑意。
女帝遍体生寒，她许久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朕什么时候和你有了孩子了？”
女帝一直防备着司家的权势，她的确信任司赋宁，但一旦司白禹有了孩子，司赋宁还会全心全意地效忠于她吗？
女帝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这也是司白禹这么多年没有孕育子嗣的原因。
司白禹抿唇一笑，无辜至极，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又是那么大逆不道，“陛下，孩子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吗？我妹妹有一个女儿，只要圣旨上怎么说，天下人就得认！你说是吗？”
女帝急促地呼吸着，像是喘不过来气，她用尽全身力气把司白禹推倒在地，手指颤抖着指着司白禹，“你……你们司家！要谋反！”
“你们好大的胆子！”
亏得她那么信任司赋宁！
原来她们司家竟然打得是这个主意！
女帝剧烈地咳嗽着，口中的腥甜被她强行咽了下去。
“朕要诛了你们九族！”
“哈哈哈哈……”
司白禹笑了起来。
他眼角都笑出了泪花，“诛九族？”
“陛下，您要诛我们司家九族？”
司白禹慢慢地站起来，优雅地扶了扶自己的云鬓，“您可知道，司家的九族都有什么人？”
“阆州祝氏、世代显宦司氏、夔州陈玥、富甲天下司冉之……陛下，您做得到吗？”
司白禹似嘲非嘲地看着她，眼中满是不屑。
“我妹妹手握二十万军权，巫州听命调遣，您敢动司家吗？您能动司家吗？”
司白禹凑近女帝，捏住了女帝的下巴，冷笑道：“别说是司家，你敢动我吗？”
女帝目眦欲裂，她血红的双眼紧盯着司白禹，恨不得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
“陛下。”
这时，吕善回来了，他身后跟着晚璧橙。
女帝瞬间双瞳燃起亮光。
从司白禹的反应看来，司家已经不能相信了。
晚璧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女帝有一个秘密，没有告诉任何人。
晚璧橙是她的人。
这个时候，就到了该晚璧橙出力的时候了。
“吕善，你退下。”
女帝向着晚璧橙伸出了手。
晚璧橙快步走过来，扶住她，“陛下。”
“好好好……”
女帝急促地喘着气，不知道为何，她现在呼吸越发沉重。
“把笔拿来，朕要写圣旨！”
女帝攥紧了晚璧橙的手。
晚璧橙点点头，为女帝磨好了墨。
“陛下，臣妾劝您不要再白费力气了。”
司白禹面不改色，他走近女帝，将自己的手搭在了女帝肩上。
“滚开！”
女帝低声呵斥，眼神仇视地看着他。
司白禹按住了女帝握笔的手，丝毫不惧地与女帝对视。
女帝对着另一边的晚璧橙命令：“把他给我拉开！”
然而晚璧橙却纹丝未动。
女帝心中蓦然生出了恐慌，怎么回事？
晚璧橙看向她的眼神没了平常的忠心耿耿，那么一双眸子如同一潭深泉，没有任何的波动。
“晚璧橙！”
女帝发出了颤音。
司白禹笑了，“陛下，您还不明白吗？”
女帝骤然看向了他。
司白禹怜悯地看着女帝，叹息道：“陛下，晚璧橙一直就是司家的人呐！您怎么看不明白呢？”
女帝顿时如同被掐住了咽喉，一张脸青白交加，“贱人！你个贱人！”
啪！
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殿内。
女帝浑身因为愤怒而颤抖，青筋爆出，牙齿咬紧，仿佛要杀了司白禹。
“你敢打朕？”
司白禹淡淡地笑了，“怎么？陛下还想试试？”
“贱人！”
啪！
又是一巴掌。
“陛下似乎看不出眼前的形势啊？”
司白禹看着女帝脸上鲜明的掌印，只觉得浑身畅快。
“司白禹！”
终于，女帝没再说出那两个字眼儿。
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模样，司白禹含笑道：“陛下，写吧！”
“退位诏书，写吧！”
司白禹把御笔重新塞回了女帝的手中。
明黄色的圣旨铺开，传国玉玺就在桌案之上，静置在盒中。
女帝颤抖着手，迟迟不愿下笔。
她没想到，她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晚璧橙怎么会是司家的人呢？
司家又到底安插了多少人呢？
晚璧橙又是何时成为司家的人的呢？
问题太多了。
女帝下不了笔，她怎么都想不到今天的局面？
事情都是怎么成为今天这一步的呢？
女帝恍惚着，眼前模糊转动，头疼欲裂。
司白禹见状，皱了皱眉，他对着晚璧橙道：“这废物写不了了，你来写！”
只要有玉玺印章，那么这道圣旨就是有用的。
在司白禹话音刚落时，女帝吐出一口鲜血，彻底倒在了桌案上。
司白禹怔了怔，探出两根手指放在了女帝的鼻下。
半响，他收回了手指。
“怎么了？”
晚璧橙见状问道。
司白禹淡淡地回答：“死了。”
“死了？”
晚璧橙有些惊讶，皱了皱眉，重新按上了女帝的脉搏。
彻底没了动静，她才收回了手。
“有些麻烦！”
晚璧橙看着司白禹道。
女帝突然暴毙，她和司白禹又是唯一的当事人。
“她怎么就突然死了？”
晚璧橙面色凝重。
司白禹却是笑了，“她不是突然死的。”
看着司白禹脸上的笑意，晚璧橙愣了愣，明白了他话中的深意。
“接下来你想要怎么办？”
晚璧橙相信，如司白禹这样心思缜密的人，肯定处理好了相关对策。
司白禹看着她道：“你只需要好好写你的圣旨，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
晚璧橙深深地看来他一眼，点了点头。
司白禹把目光放到了已经失去气息的女帝身上，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他动作温柔地抚摸着女帝的脸颊，心中轻声道：既然你是那样的宠爱吕贵侍，那么就让吕贵侍陪你去黄泉路上吧！也好让你们做一对双飞鸳鸯。
他的目光中仍然带着爱恋，眸光温柔，但看着晚璧橙眼里，寒气却从她的脚心一直上蹿到她的手臂。
司家果真没有一个容易对付的角色。
晚璧橙很幸运，她从一出生就站在了司家的立场上。
晚璧橙其实并非她父母的女儿，她是司家暗卫的孩子，出生就被送走，但对于她的教育从来没有落下过。
她从小就知道，她是司家的人，她要为司家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