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双手抬起,掌心有一块铜牌,放在江清婉眼前:“这是天字房的门牌,日后您来,赤霞楼随时恭候。”
“那便多谢了。”江清婉接过铜牌,与容启一道出了赤霞楼。
出了门,容启才悄摸地问江清婉:“你就不好奇是谁送的?”
“他若是想告诉我,怎么会借掌柜的手。”江清婉将铜牌揣入腰间,“索性还是不问的好。”
她还要去看看买下来的客栈改造得怎么样了,便抬头看向容启:“我想去其他地方走走,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总得逛得尽兴。”
容启拿好手中的刀剑,“我下午要去顺天府汇报情况,不能与你逛街了。”
“下次我送帖子去侯府,既然是容家的人,自然该来容府认认门。不过,我父亲与二叔都去了高陵,恐怕得半个月后才能邀你了。”
他一板一眼的嘱咐,让江清婉忍不住笑出声:“那就多谢表哥了。”
她的耳朵也支棱了起来。
高陵是皇家御用猎场的地方。
秋猎是大耀国的传统,每到秋季,皇上就会空出十天半个月,带着嫔妃、大臣、宫人等前往高陵,在那儿的猎场举行骑射大赛,赢者可得重赏。
次日,皇上便下令开赛,谁捉到的猎物最多,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看来今年,皇上也是兴致高昂呢。
江清婉听说他身体外强中干,还以为会取消今年的秋猎,没想到恰巧相反。
三百里开外,高陵,围场内。
三皇子和九皇子自然是拼尽全力,捕来的猎物各堆一旁,皇上龙心大悦:“好!不愧是朕的皇子,老三和老九的箭术真是越来越出色了!”
三皇子谦虚道:“九弟的准头比我更胜一筹,儿臣真是辜负了父皇手把手教习的恩惠,日后必得勤加苦练了。”
他身材魁梧,长相肖似皇上,因此幼年多得皇上关爱,经常授学教导。
皇上回忆从前父慈子孝,循循善诱的时刻,面上更是柔和。
“三哥别捧我了,你的猎物比我多是事实。”九皇子笑起来憨憨傻傻,耳朵都红了一半。
皇上欣慰地点头:“你们是朕最重视的孩子,能看到你们兄友弟恭,朕也放心了。”
此时,天上飞来一只巨鸟,大翅一展,可遮日月。
周围的野兔和稚鸡都飞跑起来,群兽惊动。
天色突然漆黑,妃嫔们都惊叫起来,淑容妃极力抑制,稳住心态,皇后则发出号令,扰乱人心者罚,才让慌乱的妃子们平静了。
好不容易安顿好,皇后去寻前面的人影,才发现美人正偎在皇上怀里,娇滴滴地问:“这是什么鸟啊?怪吓人的。”
皇上搂着她的腰身,“这是海东青,万鹰之神,是难得一见的珍兽。”
皇后脸上绽开冰冷的笑容,是嘲笑自己太过自作多情,枕边人是何人还不清楚。
喜新厌旧,还如何指望他能留意旁人。
皇上却分不出半点心思,看着天际盘旋的巨鹰,胸中涌上无限豪情,大手一挥:“老三、老九,你们再来赛一场,看看谁能抓到这只海东青,谁就是真正的大耀第一骑射高手!”
三皇子、九皇子跪地行礼道:“是!”
两人的对视此刻才带了点火药味。
容武昌油然生出不妙的预感,海东青习性凶悍,一般出现在极寒极北之地,怎么高陵也有?
三皇子和九皇子策马回转,正要一较高下时,猎场丛林簌簌作响,闯入一批兵马。
这群人高鼻深目,多留连鬓胡须,为首的男人更是雄壮威猛,赤发碧眼,手持一把弯刀从树林中骑马而出。
那男人姿态轻狂,吼叫道:“哈哈哈,大耀的狗皇帝在哪儿?”
“老子的刀可等不及啦!哈哈哈哈哈,兄弟们,给我冲!”
一声令下,所有的兵卒奔向驻扎营地,不少侍卫还没来得及佩剑就被杀害了,更别说手无缚鸡之力的宫人们。
哀鸣遍地,容武昌直杀得双眼赤红。
是那仁部落的大王子巴图,这些人全部都是胡人!
容武昌暗恨自己大意了,胡人以驯服鹰犬为荣,这只海东青是胡人的先头兵,他们是来突击的!
“是胡人!”他脱口而出,振臂高呼:“护驾!侍卫队听我号令,不得延误!”
三皇子和九皇子陡然正起脸色,“容将军,你去护卫父皇,我们在此抵挡。”
然而还是被巴图捷足先登,他勇猛异常,生生斩杀了数十名侍卫,如入无人之境,直接把刀架在了皇上的脖子上。
“巴图,你想要什么?”容武昌怒目而视,“若是伤了陛下一分一毫,你也不能活着走出去!”
巴图的刀刃向下压,划破脖子,渗出血迹:“我当然不会伤了大耀最尊贵的人。你们猎鹰军杀了我们部落多少好汉,我今日都要这位尊贵的陛下,为我们讨回来。”
皇上所有的风花雪月,壮志豪情都被这把刀吓清醒了,脖子的疼痛让他嘶叫出声:“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要你下令,容将军就地自戕,一命换一命,我就放了陛下。”巴图狞笑道。
自戕?
“不行,朕可以允诺你其他条件。”
皇上第一反应就是驳回这个要求,容武昌这一脉为国争光多年,又从不居功自傲,他心里清楚,若是没有了容家,北边战事不知要消耗多少国库。
他清楚,巴图自然也清楚。
“你忘了,人质是没资格讨价还价的。”巴图一个反手,利刃穿过皇帝的手指,直接刺穿手掌!
那头匆匆赶来的三皇子和九皇子得知巴图开出的条件后,九皇子愤慨不已:“狡诈小人!我们的弓箭手呢?”
“巴图的脑袋躲在陛下身后,两人头紧紧挨着,若是直接射杀,恐怕陛下也难逃脱。”
而三皇子沉默一会后,质问道:“所以容将军就眼看着父皇被折辱?一点办法也没有?”
此话诛心。
他若是救不下皇上,这锥心之痛,势必要记在容家头上。
容武昌心中凄然,为将十五载,没死在战场,却要死在效忠的皇家手上,多少有些可笑可悲。
他将刀高高扬起,与巴图对峙:“躲在后面算什么男人,巴图,你若是想取我性命,就自己来拿!”
刀直摔在地上,容武昌赤手空拳。
挟持皇帝的巴图也被激起几分血性,脚步移了半寸,一只眼睛露出。
就在此刻,一支银羽箭雷霆之势,快得巴图还来不及反应,就直取眼睛,刺穿了头颅。
巴图应声倒下。
容武昌扶住瘫软在地的皇上,看着那支箭矢,惊骇得失声。
拔下仔细翻看,果然在箭尾处看到了一个“文”字。
这是太子殿下的箭矢没错,是他亲手赠与的,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