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沿着海岸走着。
张无忌先开了口,「昨日,我与赵姑娘在这里有过一番争吵,那时候,赵姑娘跟我说,要是我们回到中土,我是明教教主,她是蒙古郡主,如果继续敌对,我会输,因为我没有她狠──」他停下脚步,将视线投向一望无际的大海,「──所以我才……」
「所以教主才认为这一切均是郡主所做。」范遥接话。
「嗯……」
「教主认为郡主是个怎么样的人?」
「赵姑娘她聪明伶俐,善于心计,我虽被她算计不少次,却也被她的提点了不少次,她在天坑大火里的那番话,我难以忘却。她对你的态度,昨日又亲手殓葬牺牲的下属,我能知道她其实也有善良的一面──」
「既然教主明白郡主聪明伶俐善于心计,那怎么会没想过如果是那般擅于策略的郡主,为何会用这种对自己毫无一利的犯案手段。这不符郡主的办事手法。」
「──?」张无忌愣了。
范遥向张无忌分析解释。
「郡主伤势未愈,她是不要命了才会自己驾着小船逃跑吧?而且教主有确认过我们的伙食有减少吗?我箱子里的糕点一样未少,如果是畏罪潜逃,不应该给自己带上粮食吗?还有,在吃过迷药,大家都无力抵抗的时候,倚天剑轻轻一挥,要谁性命还不容易?为何谁都不杀,就只偏偏杀最没有威胁性的殷姑娘?殷姑娘重伤,就算放着不管,她也会因重伤不治而死去。何况,当时也在万安寺的教主也知道,比起殷姑娘,郡主更不喜欢周姑娘,为何她没有优先对周姑娘出手?那时候郡主还一心想划花周姑娘的脸,有如此良机,怎会不错过?教主,郡主是我教导的,我曾教过她只有死者才会保密必须杀人灭口,要让倚天剑屠龙刀一事石沉大海,最佳办法就是把岛上的所有人都杀了。但是除了殷姑娘,会造成妨碍的其他人,无人出事,这本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更不用说,为何还特别选在我不在的时候?连我一起处理掉不是更好吗?」
「────」张无忌听着无话可说。
经由范遥这一说,他猛地察觉此凶案真的疑点重重。
「现在,在这岛上,除了伤势过重现在已死的殷姑娘,每个人都有嫌疑。我昨日不在,我也有十香软筋散,我可以在离开前先在水里下毒,这样不管是谁来做饭,都能保证你们会吃下去。等夜深,我再回来动手,之后再若无其事地回来,这样谁想不会想到是我。教主,你与其怀疑郡主,还不如怀疑我。」
「但是你没理由──」
「教主又从何能确定我没有理由?不管是我,教主你、郡主、狮王、周姑娘,我们有没有夺取刀剑杀人的理由,只有我们自己心知肚明,只要我们自己不说,又有谁能知他人心中所想?」
「──」张无忌完全说不出话来。
「这个手法,不只有郡主做的出来。现在岛上还活着的四个人,都做得出来。」
「?」
「郡主有十香软筋散人人皆知,而郡主身体不适也是有目共睹。我们已经度过了一晚,谁都能从她身上窃取药物。在水里或饭菜下毒,神不知鬼不觉,凶手只要不吃或是不喝就能避开。之后等众人药效发作,杀害殷离,将小船推走,再把郡主送走或是杀害,倚天剑屠龙刀藏在岛上的某一角落甚至扔海里,待这一切都办完,在自行服下十香软筋散入睡。隔日,便会是教主你所见的情况。」范遥顿了下,「所以,很难说这一切均是郡主所为。」
「────」张无忌蹲了下来。他猛地想起一件事。
昨日,他在这海滩上跟赵敏争吵,那时候赵敏曾想把小船推走,好让他们能留在岛上多些时间,那个时候,赵敏根本就推不动船支,小船丝毫未动。
张无忌低喃,「难道,真的不是赵姑娘──?」
「任何人都有可能。你要说是郡主所为,确实是有可能的。」
「但是她昨日根本就推不动船。」
「也许也只是为了骗你博取你怜爱的一场戏也说不定。或许郡主跟教主说要借看屠龙刀时,早就有想抢夺的打算,不然怎会随身携带着十香软筋散呢。郡主打不过你,只能用点伎俩让你变的没威胁。」
「…………」张无忌听到范遥这么说,傻愣地看向范遥,错愕问道:「你到底是站哪边的?」
范遥笑道:「我只是就事论事,不站哪一边。要定案必须要有证据,在这之前,每个人都清白,每个人都有嫌疑。现在只能确定,岛上无其他人,凶手一定就是我们这几人中的其中一人。」
「我一直以为你是为了赵敏才──」
「多多少少是,我看不过你们在没证据的情况下擅做定论,把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不在场的人身上,这对郡主太不公平。」
张无忌站起来,「范右使。」
「嗯?」
「你说会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是。回主屋前,我都会如实回答你。」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我的人,还是赵敏的人。」
范遥微笑,退一步垂首屈膝而跪,恭敬应道:「属下是你的人。我绝对不会背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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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主屋的路上,范遥突然说道:「教主,我们打个赌如何?」
张无忌笑道:「原来这打赌的喜好,是你教给赵姑娘的?」
「请教主见谅。郡主总是好的不学学坏的。」
张无忌无奈,「你想赌什么?说来听听。」
「就赌,郡主一个月内会派船来来接我们。」
「如果你赢了,你想要什么?」
「请教主答应我,在灵蛇岛凶案,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不能擅自预定立场,不得轻易听信旁人所言,请保持心中雪亮,将此事调查清楚。」
「你是为了赵敏?」
「不仅如此,我更是为了教主你。不要让仇恨蒙蔽双眼,这样本该看清的东西,也会看不见的。」
张无忌觉得范遥说的有道理,问道:「那如果是我赢呢?」
范遥偏头想了下,「我说过我把命给你了,你说的话我都听,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能赌了。就随教主开吧。」
张无忌失笑。这样一想,还真是如此。他想了一下后说道:「那如果我赢的话,你就去跟义父道个歉吧。」
「欸?」范遥一脸我不想,眼神委屈,音调委屈,「明明就是狮王先开始的,我又没说错,为何要我道歉──」
「我知道你不愿意,所以我不会强迫你一定要道歉,但我觉得你说得太过了。这是赌注吧?总是要有点强人所难才有意义吧?」
张无忌都这样说了,范遥也只能认了,是他先说随张无忌开的。
两人击掌成约。范遥首次这么不希望自己输,他可一点都不想跟谢逊道歉。
两个人回到主屋,那包解药还在桌上,谢逊在屋里,周芷若在灶室。张无忌拿起那包解药,笑着问范遥:「这真的是解药吧?」
范遥无奈的拿过药包,「教主要是不信任我就别吃了吧。」
张无忌伸手,「拿来。」
范遥眨眼,「认真?有可能是毒药喔。」
张无忌不为所动,「你会害我吗?」
「不会。」
「这不就行了。给我吧。」
范遥只好乖乖交还了药包,说道:「狮王跟周姑娘那边,教主去劝还是我用强硬点的方法?」
「例如?」
「直接下在饭菜或是水里,或着更粗暴点硬喂也行。」
范遥的坦诚让张无忌笑了,「我去劝吧。你帮我把周姑娘叫过来,然后我想喝绿豆汤。」
「好。」范遥靠在张无忌耳边说道:「我帮你煮一桌郡主喜欢的菜。」
张无忌脸稍红,没好气瞪了他一眼,进屋找谢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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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张无忌把范遥支开,不知道跟谢逊还有周芷若说了些什么。
范遥既然被支开,眼看张无忌应该没空理他,他便去偷偷摸摸的把殷离挖出来,把人带到了岛北边,原先谢逊在住如今被帕莎明教轰得半毁的小屋去。运气不错,还有能遮蔽风雨的屋檐跟能躺的床一张。
自从当年救过纪晓芙之后,范遥对于救濒死之人倒是挺有心得,轻轻给殷离喂下救命药之后,再用易筋经帮她化开,不到半时辰,殷离便悠悠转醒。
「────阿牛哥哥?」
「殷姑娘。」
殷离愣了下,看着范遥迷糊糊,「叔叔是谁?」
「我是金花婆婆的故人。也是妳阿牛哥哥的熟人。」
「?」
看殷离懵懂,范遥将声音放的更柔,「殷姑娘,妳还记的睡着前发生什么事吗?」
「睡着前──?有个亮亮的东西,然后突然好痛──我似乎是被人刺了一剑──」
「有看到凶手吗?」
「凶手──白衣──唔!我的头、好疼──」
范遥看了下殷离的头,确认没有外伤后便放心,继续缓缓输着易筋经,续道:「殷姑娘,凶手以为妳已经死了。所以暂时不要出现在他们面前好吗?我怕她下狠心又再杀妳。」
经过了易筋经的疗伤,殷离清醒了些,突然懂了范遥再说什么,「叔叔,我知道凶手是谁!凶手是周芷若!我看到她想害人,她怕我说出去所以要杀我灭口──峨嵋派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妖尼姑的徒弟长的再漂亮都是讨厌鬼!阿牛哥哥被她骗了!我要去跟阿牛哥哥说!」
范遥稍微伸手做了个稍安勿躁的动作。
「我知道,但此事莫急。周姑娘将罪全嫁祸给了赵姑娘,此时赵姑娘不在,妳即便出去指认,她也能说是妳神智不清认错了人。」
「赵姑娘?」
想起殷离跟赵敏没有正面照过面,应该不知道赵敏是谁,于是范遥简单说明下。
「就是周姑娘原本想害的人。」
「那为何那位赵姑娘不在?莫非周芷若不仅杀人还栽赃吗?!竟然如此下贱!」
范遥直接无视殷离生气的愤骂,安抚她,「郡、赵姑娘虽然受了些伤但不会有大碍,她已离岛,周姑娘暂且害不到她。」
「那就好,那我要去跟阿牛哥哥说周芷若不是好人。」
殷离起身,心动不如行动,就算身体还感觉虚弱也要去。范遥看殷离如此有行动力,明明走路都不稳却还要去,觉得有些无奈。
「殷姑娘请稍等,妳还活着这事先不要跟妳的阿牛哥哥说,我们得先查清楚周姑娘为何要这么做。在岛上妳先避一避,等我们都回到中土,周姑娘稍感放心后妳再现身。周姑娘作贼心虚心里有鬼,不多时便会露马脚。为求平安,妳回去后先装疯卖傻一阵子吧。」
殷离轻轻点头,她也不是傻子,她懂有这样做的必要性。然后她拉拉范遥的衣袖,「叔叔,我饿了。」
范遥笑,拿过手边的小桶给她,里面装着几碟小菜,还有些糕点跟馒头,「这儿有些食物,妳先吃。白天我无法抽身离开,只能委屈妳吃糕点馒头先撑着,要是还饿的话,摘些果子果腹吧,晚上我会来给妳送饭疗伤。」
殷离一边吃饭一边含糊说道:「嗯嗯,叔叔煮的真好吃。」
范遥失笑,又给了她几颗糖,「有需要什么跟我说,我再带过来给妳。要到处跑也可以,妳自己一人万事小心,别让其他人碰上了。」
「叔叔,这灵蛇岛我也从小在这生活,你放心吧。」
范遥觉得殷离也是个好女孩,希望她能跟殷野王冰释前嫌,便又交代了几句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