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一战,尘埃落定,岑长老赶来,替郑仲卿一搭脉,懒洋洋一句“屁事儿没有,白耽搁老夫的工夫”,让所有人都大大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
长老们挥挥手,众人各自散去,唯有刘昆留了下来,盯着仍是双目瞪圆一动不动的郑仲卿,担忧不已。
“岑长老,他为何如此?”
岑长老白眼儿翻上天。
“你吃了丹药不得运功调息一阵?这颗忧情丹是哪个白痴炼制的,粗枝大叶,毛手毛脚,药性调和不当,药力冲激过猛,这小子有得受罪,也就是死不了吧。散了散了都散了,以后人没死不要喊老夫过来,瞎耽搁工夫。”
刘昆:“……”
人都死了再喊您来那不是更瞎耽搁工夫。
得亏这时候李经已经不在这里了,不然听到这话,能气得头顶生烟。
他炼丹的本事是差了那么一点点,但也不至于落个白痴的评价,再说了,七情丹也很难炼制,能炼成一炉不容易,就别嫌东嫌西,吃不死人那不就成了。
此时,李经正被梁青山押着……咳咳,带着去坊市寻了间看着干净又有档次的酒楼。
随便说说的话,谁傻谁当真。
梁青山当真了。
那么,谁敢不当真?反正他是不敢。
所以当李经和梁青山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坊市酒楼里的时候,哪怕心里懊悔得想甩自己两巴掌,他却还得主动给梁青山倒酒……哦不,斟茶。
梁青山不喝酒。
李经只给自己点了一壶酒,一醉解不解千愁他不知道,但绝对可以壮胆。
“梁青山,你是不是有事跟我说?”
思来想去,李经觉得梁青山把一句随便喊喊的话当真,目的肯定不是为了白蹭他一顿饭,灌一大口酒,壮了胆,他索性直接了当的问。
梁青山轻轻放下茶盏,看了他一眼。
李经立刻识趣的给他续茶。
梁青山又喝了一口,才缓缓道:“去帮我打听一个人。”
李经瞠目结舌:“我打听?凭什么?”
拿他当跑腿的使唤,还这么理所当然的,合适吗?
梁青山又看了他一眼。
“咳咳……你说,打听谁?”李经迅速换了口风。
“白玉上仙。”
梁青山用指尖沾了沾茶水,在桌面上写下四个字。
李经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谁?”
他觉得多半是自己眼花了。
梁青山又瞪了他一眼。
李经揉了揉眼睛,好吧,没眼花。
“你怎么突然想打听他?”他莫名其妙的问。
在白玉长城打听白玉上仙,怎么想怎么奇怪,这还用得着打听,白玉上仙的事迹,有几个人不知道……呃,仔细一想,怪了,还真有点云里雾里。
都知道白玉上仙镇守白玉长城千年,可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儿。
都知道白玉上仙曾经六次……不,是七次显身出手御敌挽狂澜于即倒,可没人说得清楚,他七次出手后战况如何,又厉害在何处。
远的不说,就说最近的这一次,也就是数日前,白玉上仙又出手了,拦下了幽冥刀皇的倾世一刀。
然后呢?
没人知道。
“与你无关的事,不要多问。”
梁青山并不想与李经多说,一句话打发,然后离开了酒楼。
那一夜后,他被白玉上仙半道截回,亲眼看到了双掌托刀的那一幕,震撼不已。
然而随后城头的坍塌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妖魔大军趁机蜂涌而来,守城修士忙于血肉铸长城,撕杀一整夜,没人有余力再去关注白玉上仙与幽冥刀皇那一战,连那二位大能是什么时候消失的都不知道。
事后,也没有人再提此事,仿佛习以为常,白玉上仙就是这样的神龙见首难见尾。
只有梁青山的心中,对这一战始终挂怀于心。
这一战,恐怕称得上是山海之间与幽冥里的巅峰之战,惊天动地的开场,不知所踪的中场,无声无息的收场?
或许驻守修士们已经习以为常,但梁青山却难免多心且多思。
实力那么强大的两位修士,不可能打着打着就没了动静,这其中定有蹊跷。
梁青山不方便去打听,他太过瞩目,所到之处,目光大多聚集在他身上,一言一行,都会被人放大了观察琢磨。
白玉长城他又不熟悉,与刘昆虽然交好,但毕竟是新识,找来找去,能找来帮忙的人,居然只有李经。
纵然有仇,却也信任。
这种矛盾而又亲密的关系,让梁青山非常纠结,他根本就不想跟李经多说话。
李经被他话一说完起身就走的作风给惊呆了,这他么的……什么毛病?
“喂,不吃饭你早说啊,我点了一桌的菜怎么吃得完?”
浪费啊。
“伙计,这菜能退吗?”
身上还背了一屁、股债的李经磨着牙根跟跑堂的打商量。
跑堂点头哈腰,笑出一口白牙:“客官您真会开玩笑。”
李经都听到跑堂嘴里也在磨牙根的声音了。
“都是讨生活的,我知道你也做不了主,叫你家掌柜出来说话。”
“来了来了,这桌免单。”
李经话音还没落,旁边插过来一个热情的声音,听得他一愣,抬眼循声望去,就见一人正走过来,青衫上绣满青蚨纹饰,满身财气,瞅着有些面善。
“你是?”
“兄弟,你不记得我了?我是范同啊,苦作舟上,咱们共过患难。”
李经一拍脑袋站起身:“饭桶……咳,范道友,好巧,原来你就是此处掌柜,缘分啊。”
“哪里哪里,临时的,此间酒楼的掌柜,本是家叔,只是近日家叔旧伤复发,去了医修所养病,所以让我来顶几日……来来来,坐下说,这桌算我请的。”
跑堂手脚麻利的又送上一副碗筷。
李经重新落座,也不客气,往嘴里猛塞几口,先祭了一下五脏庙,才举杯敬酒。
“范道友,当日走得仓促,没能与你多叙,今日再逢便是有缘,我敬你一杯。”
范同哈哈大笑:“道友,你逃命的本事在下是佩服的。当时没来得及互通姓名,还不知道友怎么称呼?”
“在下李经。”李经滞了滞,又无奈道,“范道友,你这样说的话,就没朋友做了。”
揭人不揭短啊。
“看我这张嘴,该打。”范同伸手在脸上拍了几下,还挺重,啪声响亮。
李经又是一愣:“范道友,我与你开玩笑的。”不用这么当真。
范同连连摆手,叹气道:“玩笑轻易开不得,家叔的旧伤,便是因为一个玩笑而起,唉……李道友,日后还是少与人开玩笑,当真是轻则伤身,重则没命啊。”
见他唉声叹气,一脸愁容,李经骨子里本就有济世之心,何况此时还吃人嘴软,下意识的追问道:“这话怎么说?”
“莫问,莫问,菜凉了不好吃,李道友,你尝尝这碗白玉凝脂,可是我们范楼的一绝。”范同却不想多说,转而劝酒又劝菜。
李经想了想,便也不勉强他说,待酒足饭饱,才道:“范道友,承你盛情,我也不白吃你一顿,李某正好修行医道,不知令叔旧伤如何,说来听听,或许能相助一二。”
“原来你竟然是医修?”
范同微微意外,复又欢喜。
“说与你听也成,只是家叔这旧伤,十分麻烦,偏如今守城修士伤者极多,医修们忙碌不已,要优先诊治守城修士,目前家叔也只是暂时在医修所静养,还不知要等多久才能等到医修来给他诊治。”
医修所如今是什么情况,李经再清楚不过,知道范同说的是实情,当下心一热。
“既然如此,那我就跟你去一趟医修所,令叔的情况边走边说,莫耽搁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