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方家的声势远不如天圆地方全盛之时,但灵台间方家,终究还是山海之间数得着的大世家,不是郑家能得罪得起的。
灵台间方正的名号一出,郑伯君哑口无言,只能强按恶气,垂首抱礼:“原来是方家主,恕郑伯君有眼无珠,得罪了。”
而后,他拂袖灰溜溜的走了。
李经万万没有料到,方正一出面,事情竟然如此顺利,大喜过望。
“多谢方世叔周全,事不宜迟,我这就去给范前辈医治。”
说完,也不管梁青山还在跟郑仲卿交手,抬脚就走。
梁青山隔空一眼瞥见,忽觉索然无味,剑势一缓,抽身后退。
“刀盾,还要再打吗?”
郑仲卿大笑收刀:“不打了,今日与阁下一战,你磨剑,我磨刀,痛快痛快!”
顿一顿,他又道:“范家之事,我来担代,大哥行事或有出格之处,但他是为郑家辛苦,而非为一己私利,纵有罪责,也是我郑家上下同担。从今往后,我会约束族人,整顿族中,绝不会让人再借我之名,行欺行霸市之举。”八壹中文網
梁青山微微颔首:“如此甚好,失陪。”
语毕,御剑远去,看方向,应是追着李经去了。
方正特意来看一看这位年轻一辈中的魁首,此时连面儿都没照上,人就远去,也不介意,反而以欣赏的目光目送梁青山,暗自点头:
此子貌似冷淡,却心怀热血,虽傲骨透戾,然剑中蕴仁,璞玉浑金,唯欠历练,若能借此机会在白玉长城打磨一番,将来必然是道途无限,成为山海之间的中流砥柱。
他乘兴而来,兴尽而去,挥一挥袖,亦是瞬间远去。
郑仲卿拖刀而回。
刘昆迎上前去,上下打量他几眼,见他经这一场磨剑,体内刀意越发纯粹凛然,于是揖手:“恭喜。”
郑仲卿一甩头发,狐疑看他:“你当真为我高兴?”
“自然,你我虽为对手,但也是同道。”
“这可是你说的。”郑仲卿大喜,“正好,我还没打够,你若诚意道贺,就陪我再打一场,看刀!”
刘昆一愕,好在他经验丰富,反应也快,险之又险的避开这一刀,哭笑不得:“没打够?那你刚才为什么收刀?”
以他对这家伙的了解,没打够的时候,绝不会收刀。
郑仲卿理所当然道:“我是疯,又不是傻,梁青山助我磨刀,我怎么好意思与他死缠,他既然心无战意,我自然收刀罢战。刘昆,别废话了,同为剑修,你可比人家差了一截。”
刘昆本来还心平气和,被他最后一句激起血性,开山剑嗡鸣一声,冲天而起。
“单打独斗有什么意思,你我交手无数回,彼此招数烂熟于心。郑仲卿,你今日有磨刀之幸,刀锋又利三分,那就让我看看能否破我的剑阵。公孙眉,率众列阵,迎敌!”
城头废墟间,公孙眉闻声一跃而起,手中长剑化为一枚令剑,清喝:“遵令!”
“当我没人?”郑仲卿举刀暴喝,“刀锋所向,有我无敌!”
随着他这一喝,刀修们嗷嗷叫着抽刀而起。
看着这一幕,远处那些原本只是单纯看热闹的守城修士们都惊呆了。
单打变群殴啊,这热闹,没白看。
李经没有走出多远就被梁青山追上了。
“这么快就打完了?”
看到梁青山御剑从天而降,李经吃了一惊。
梁青山不答,反问道:“你是怎么说动方家主出面的?”
“方世叔只是想让我专心为老夫人医治而已。”李经捏捏鼻子,没好意思说是阴差阳错。
“多事,愚蠢。”梁青山冷冷斥责。
李经被他骂得一头雾水,惊愕道:“什么?”
“此事我既然已经出手,必能解决,你无端多事,反而欠了他人人情,岂不是愚蠢。”
李经愣了一会儿,不能反驳,心中却不服气,嘀咕道:“你所谓的出手,就是以剑压人,纵然解决了,郑家也是口服心不服。”
“我是以剑服人。”
梁青山听得清楚,瞪了他一眼。
郑家本不足虑,倚仗的就是刀盾郑仲卿,所以解决事情的关键,就是要让郑仲卿心服口服。
他要打败郑仲卿,不难,但要让郑仲卿心服口服,确实不容易,所以才精心设计了一场磨剑,以仁义化解恩怨,才是长远之计。
李经不修剑道,不懂得这其中的微妙,以强势压人固然能得一时之利,但以后呢?郑家屈服于强势,结怨于心,将来必结恶果。
“有什么区别?”李经还是没懂他的意思。
“你多此一举,借助方家之势强压郑伯君,就不怕方家主离开后,郑家再生报复之念?若不是我令刀盾折服,答应整顿郑家,此事必有后患。李经,你以后行事,能不能长点心,不要总是让人替你收拾烂摊子,以前青溪在的时候,天天替你……”
蓦然提起梁青溪,梁青山的声音立刻止住,脸色也沉了下去。
“你特意追上来,就是为了骂我一顿?”
李经也是心中一痛,宛如被针扎一下,几乎呼吸不能,下意识的口不择言。
“是,我行事不过脑子,以前有青溪为我收拾首尾,现在是你……你不乐意你可以不做啊,你不是总想着杀我,杀了我就一了百了……”
“闭嘴!”
梁青山怒喝,锦鲤剑应声而起,直指李经的眉心。
“你真的想死?”
剑芒逼人,冰寒刺骨,李经瞬间清醒。
“不想,我开个玩笑,你别当真……啊,对了,我要赶着去救人,别拦我。”
梁青山面色铁青:“玩笑?”
李经见他是真的生气,哪里还敢与他贫嘴,语气弱弱的道:“你仗剑扶危是大仁,我救死扶伤是大爱,大仁大爱天生一对,那个……你不反对,就是我说得对,既然我说得对,你就不该杀我。咳咳,那我走了啊。”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后退几步,见锦鲤剑并没有紧逼而来,顿时舒了口气,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解决了郑家的问题,医治范九贵自然就没有任何阻碍,唯一棘手的是,他的蛇毒已经侵入心脉,就连曾昧真都束手无策,直接告诉李经,在白玉长城,除了心术造诣已经登峰造级的郑福坤,没人有能力把范九贵心脉中的蛇毒祛除。
郑福坤也姓郑,他肯出手?
李经没把握,他让范同备上厚礼试着去请一请郑福坤,没想到居然一请就来。
“之前刀盾来拜访过家师。”
曾昧真私下悄悄告诉李经。
李经愣了许久,他突然明白了梁青山说的那些话的意思。虽然方正也能让郑福坤走这一趟,但绝对不会来得这么爽快。
以势压人不长久,这世间,唯有仁义能服人。
范九贵死里逃生,自然要谢救命恩人,李经救人是本分,不肯居功,就把方正和梁青山都拉了出来。
“大恩不能不言谢,理当亲自登门。”
范九贵外表文质彬彬,骨子里颇为执拗,他大病初愈,身体仍虚弱,却一定要面谢。
范同劝不住,李经也不好阻止,就带着他先去见了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