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响剑哨之后,李经彻底失去了力气,任由剑哨自掌中滑落,只能匍匐在地上不停的喘息,强忍着风刀侵袭带来的剧烈疼痛,再也无法集中精神去思考脱困的法子。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不过一刻,也许是大半个时辰,四方狱中突然多出了一道淡淡的影子。
影子丝毫不受风刀侵袭,弯腰捡起了剑哨,轻笑道:“好生精致……”
话还没有说完,剑哨中蓦然爆出一道犀利剑气,瞬间刺穿了影子的身体。
噗!
仿佛是气泡破灭的一声轻响,影子也随之破灭了。
就在影子破灭的瞬间,空气中显现出了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在原地转了几圈,才终于化解了残余的剑气攻击,狼狈不堪的站定,已是披头散发,衣裳褴褛。
“好一个梁青山,我还是小看你了!”
听到动静的李经勉强抬头看过来,惊愕片刻,道:“是你?”
这分明是郑伯君身边那个握笛少年,叫什么来着?哦,如意。名字不错,可惜人衬不上这么好听的名字。
如意仔细的将头发整理好,甩掉被剑气撕烂的外袍,半蹲下来,看着李经似笑非笑。
“一进来就向梁青山求救,连几个时辰都熬不过去,你就这点能耐,凭什么让他对你另眼相看?”
“说得好像你能在这里熬几百年一样……”
哪怕疼得呼吸都不敢太用力,李经还是忍不住反唇相讥。
“就算你是臭龟烂王八成精能忍上千年万年,那又如何?梁青山照样不会多看你一眼。”
如意顿时被激怒,一脚踹在他身上。
李经滚出去好几圈,直到撞上一块山石才停下,分明是雪上加霜痛上加痛,可奇怪的是,这一脚带来的痛苦,反而减轻了风刀对他的伤害,让他散乱的精神集中了几分,脑子也灵活起来。
“你不是郑伯君的人……让我猜猜,你是‘肉’的杀手?不对不对,杀手哪有像你这么沉不住气的……”
如意冷笑一声:“你继续,你要是能猜中我的身份,我就暂且让四方狱停止运行半个时辰,给你一点喘息的机会。”
李经哈哈一笑:“你要是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的猜一猜,这处四方狱根本就不是郑府的,是你带来的吧。”
他就说,郑府里怎么可能有四方狱这种等级的阵器,握笛少年城府太浅,一句话就漏了底。
“那又如何?”如意表情暴躁,又透着几分阴狠,“这本是给梁青山准备的,让你先享用了,也算是你的荣幸。”
“我看出来了,你跟梁青山有仇……”
说到这里,李经心中一动,此人虽然不是“肉”的杀手,但显然跟“肉”脱不了关系,既然不是杀手,那多就是来自“肉”背后的势力。
云梦泽?
也只有像云梦泽这样的大势力,才能随便出手就是一座四方狱。
难道是阮夫人……不,她没理由跟梁青山过不去,如果是她派出来的人,那应该只针对方家和自己,何况她就算想对付梁青山,也只会利用杀手,就如同上回一般设局暗算,不会专门拿出一座四方狱来折磨梁青山。
只有跟梁青山有仇的人,才会想着去折磨他。
不是阮夫人,那就只剩下谢白龙,云梦泽中,只有这家伙,才对梁青山恨之入骨。
“你是谢白龙!”
一瞬间李经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
如意的眼神瞬间变了。
李经倒抽一口冷气:“真的是你?”竟然被他猜中了。
谢白龙冷笑一声,挥挥手,给李经带来无尽痛苦的风刀瞬间就消失了。
“你倒是说话算话。”
李经终于能缓下一口气,勉强支撑身体,靠着山石坐起来,然后上下打量如意……不,是谢白龙。
“你这样的人,竟然肯装成一个低声下气受人驱遣的侍童?这张脸……用的是障眼法?够高明啊,竟然丝毫没有破绽。”
谢白龙举起笛子,一用力,将笛身掰成两断。随着笛身断裂,他的脸也出现了一道裂痕,卡嚓一声脆响,脸皮脱落,露出了另一张年轻的脸。
面如白玉,眼带桃花,比之三年前那个还带着几分稚嫩、任性而又狂妄的少年,更多了几分风流多情,已是会让人一见就春心乱动的男人。
可惜,他眉眼中挥之不去的戾气,让他的身上沾染了七分邪气狷狂,怎么看怎么让人不舒服。
“原来这支笛子就是障眼之器,可惜,难得的珍器就被你轻易毁了。”李经叹息一声,他就见不得好东西被糟蹋。
谢白龙笑了起来,仍然是那种让人极不舒服的笑容,阴阴的道:“在这种时候你竟然还有余心去惋惜一件死物,不知是说你心大呢,还是说你不知死活。”
“心大吧,我还是很惜命的。”李经给自己下了结论。
谢白龙看着他:“既然惜命,那就乖乖的配合我,把梁青山引过来。”
李经咧了咧嘴,很想骂他几句,但又想着好汉不吃眼亏,一时口嗨没好处,强自忍住了。
“就算梁青山来了,你又能拿他如何?四方狱困得住他的人,困不住他的剑,如今诸仙家都有□□降临在白玉长城,一旦动静稍大,引来仙家注目,你难道还敢在仙家的眼皮子底下折辱他不成?”
说到这里,他忽然心中一动,他被风刀折磨得要死要活的,白玉上仙为何半点动静也没有?他们之间有血契牵绊,他受多少苦楚,白玉上仙也要承担多少。
按理来说,白玉上仙早就该出现了。
要么,又出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白玉上仙腾不出手来救他;要么,四方狱能阻隔心神间的联系,以至于白玉上仙根本就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
就在李经推敲的时候,谢白龙直接给了他答案。
“仙家?四方狱不上通天,下不通地,一入此间,便是无间,纵然是仙家的识念,也到达不了这里。不是我网开一面,你以为这剑哨能吹响?”
谢白龙又看了一眼掉落在地的剑哨,恨得想踩几脚将它撵碎,却又对方才的剑气心有余悸,终是不敢。
梁青山之于他,已成心魔,三年前种下魔根,已是生芽抽枝,日渐壮大,那人一日不死,他一日就不能破除心魔。
李经心里一咯噔,坏了,梁青山此时必然正在赶来,若让谢白龙得逞就完了。四方狱的苦楚,他才刚经历过,如何能让梁青山再经历一回。
“你失算了,他不会来的。”
“他若不来,你何苦费力吹响剑哨。”谢白龙冷笑,“李经,到现在你还想蒙骗我,护他护得这么紧,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李经面不改色:“骗你我有什么好处,难道我不想他来救我吗?我说他不会来,自然是因为我熟知他的为人禀性。”
他鼓动三寸不烂之舌,七分真话夹着三分假。
“梁青山禀性正直,长老帐下令将我关押,他就绝对不会违抗长老帐的命令,他是会救我不假,但只会去寻找证据,向长老帐力证我的清白,光明正大的让长老帐放了我。”
“哦?”谢白龙半信半疑。
李经也不管他信不信,信誓旦旦道:“他绝对不会来闯四方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