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琉影是郑仲卿的护道长老,自然而然也就成了郑家的供奉,他的住处自不用说,就在郑府。
李经怎么也料不到,自己第二次进郑府,就成了阶下囚,比起第一次来到这里就将郑伯君给揍了一顿的风光,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
郑伯君消息灵通,一早就等在府门口,对着李经假惺惺的笑道:“稀客,稀客啊,李先生登门,敝府蓬荜增辉。”
李经心知肚明,郑天亘的死,有这家伙在背后推波助澜的因素,想着这二人还是同出一姓,可郑伯君脸上竟毫无悲伤之态,因此格外厌憎他此时的幸灾乐祸。
“人在做,天在看,郑家主,好自为知。”
郑伯君哈哈大笑,蓦然翻脸:“如意,掌嘴。”
侍立在他身后的握笛少年立刻扬手打了李经一记耳光。
李经身上被郑长老下了禁制,此时与寻常人无异,自然躲不开,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
“给你脸你不要,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郑伯君伸手一指郑府的门匾,神色狰狞,“人在屋檐下,得学着低头,李经,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亘弟死了,你早晚得给他偿命。”
李经忍着疼,缓缓拭去唇边渗出的血丝。
“事未定论,郑家主便动私刑,赤长老,您不管管?”
赤琉影叹了口气,不得不出面:“郑家主,长老帐未有定罪,确实不宜动用私刑。”
郑伯君自然不能不给赤长老面子,笑道:“方才是晚辈冲动了,还请长老见谅,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赤琉影点了点头,对他的态度很满意。
郑伯君立刻又道:“赤长老,府中有一秘阵,正适合用来关押,晚辈这就派人将李经关进去。”
赤琉影略有迟疑,心想郑长老将人交给他来看管,若有差错,不说郑长老这边不好交待,只怕岑墨青那个爆脾气就先来寻他的麻烦。
郑伯君察颜观色,忙又取出一枚符器。
“出入秘阵,必须凭此阵钥,仅此唯一,再无第二枚。待晚辈将李经关入秘阵中后,立刻将阵钥奉上,除了长老之外,再无人能出入。”
赤琉影一听,这才放下心来:“就依家主之意。”
郑伯君躬身相请:“长老,您先回客房歇息,晚辈去去就来。”
转身时,他看着李经阴阴一笑,吩咐左右:“如意,解语,押上他,跟我走。”
李经见他如此表情,顿时心中一咯噔,不好,这家伙要使坏。只是不等他想出周旋转寰的法子,就已经被强行推着向前,被押入了秘阵中。
说是秘阵,其实是一间石室,墙上没有门窗,秘不透风,只有一道道符篆化成的灵光,游走在石墙上,时而化为呼啸飓风,时而化为千里冰川,时而燃起熊熊火海,时而又瀑雨如注。
李经虽不通阵法,但到底跟符阵双绝的成名混过一段时日,眼光和见识还是有的。
“这是四方狱?”
郑伯君可够谦逊的,竟然管它叫秘阵。
四方狱确实是秘阵,但又不止于秘阵,它更是一座由无数秘阵凝炼而成的阵器,与镇妖塔同等级别,甚至更高级一点,镇妖塔只镇妖魔,四方狱镇压天下万灵。
郑府里怎么会有这种级别的阵器?别说是郑府,就是整个白玉长城,恐怕都没有吧。
郑伯君阴笑道:“你还有些见识,竟然知道四方狱,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华居美宅’,让你在里面‘宾至如归’,如何,可还满意?”
李经心中厌憎,懒得与他虚以委蛇,冷冷道:“郑家主的‘盛情’,在下铭记于心,此生不忘,他日必有‘厚报’。”
“死鸭子嘴硬。”
郑伯君将阵钥恶狠狠的拍在了石墙上,瞬间阵眼启动,墙上现出一道光门。
“进去吧。”
李经被他一脚踹了进去,踉跄着向前扑去,好容易站稳,周围一片漆黑,回头已不见光门。
郑伯君的声音自阵外传来。
“四方狱纳四方极恶之境,有寒冰狱,业火狱,风刀狱,孽海狱,每三个时辰一轮换,李经,你嘴这么硬算得了什么,我倒要看你这血肉之躯,有没有金刚之力,能挺过几个时辰几层狱,好好受着吧,哈哈哈哈……”
“王八蛋……”
李经忍不住骂了一句,还没骂完,突然耳畔狂风大作,呼啸之声尖锐刺耳,他下意识的捂住耳朵,然而下一瞬,全身上下仿佛被无数利刃割过,剧烈的疼痛密密麻麻,瞬间侵袭了他的意志,以至于他脑海中空白一片。
“风、风刀狱!”
痛苦中,李经重重摔在地上,心中明白自己遭遇了什么。
四方狱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莫说他身上被下了禁制,就算没有,凭他这点修行,在风刀侵袭下,也坚持不了多久。
“救……救命……”
他拿出了梁青山留下的剑哨,挣扎了半天,终于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吹响了它。
梁青山没有找到曾昧真,无论是活生生的人还是死透透的尸体。
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没有尸体,可能人还活着。
可如果人还活着,为什么找不到?
曾昧真是个医修,医修出了名的战五渣,面对“肉”的杀手,纵然他见机跑得快,最多只能跑得了一时,绝不可能跑得太远。
杀手要灭口,杀人多容易啊,总不能还善心大发的不杀人,只把曾昧真给藏起来吧。
怎么想这里头都透着古怪。
梁青山御剑悬于半空,低头沉思,忽然心生感应,侧身望去,就见公孙眉带着成名一掠而至,停在了他身前。
“梁公子,怎么就你一人,李先生呢?”
梁青山见是她,微微惊讶:“你驻守城头,怎可擅离?”又扫了成名一眼,越发疑惑。
公孙眉还没答他,成名已是性急问道:“李叛官那家伙是不是又惹事了?”
梁青山微微迟疑。
公孙眉立刻道:“梁公子,若真为难之事,但有所需,愿听差遣。”
“就是就是,李叛官有事,我一定会帮忙的。”成名连忙附和,嘴上说得大义,但想凑热闹的心思,却掩都掩不住。
梁青山原本迟疑的心思瞬间就打消了。
“不必,告辞。”
他冷冷抛下四个字,转身就踏剑离去。
然而堪堪才飞出数十丈远,梁青山心口蓦然一痛,几欲撕裂,心神动荡间几乎控制不住锦鲤剑,差点从半空中栽下去。
“梁公子,凝神!”
幸而公孙眉就在不远,见状大惊,立刻上前施以援手,为梁青山护法。
梁青山深吸一口气,猛然抬头望向远处,寒声道:“李经出事了!”
剑哨无声,只裂心神,纵隔千里,亦生感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