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野狐,是我错了。”
李经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我以为你只是误入迷途还可知返,所以不惜口舌与你说了这么多话,现在看来,你已是无可救药。”
赵野狐冷笑:“迷途?你也修行禁术,与我走的是同一条路,我若是行在迷途,你又怎么走得上正途。大言不惭,殊为可笑。”
李经一眼也不看她,连与她辩驳都懒得,只伸指一弹,将一道微熏清风打入了谢白龙的身体里。
赵野狐眼睛一眯:“这是什么?”
这道微熏清风初观极似她的习习风,但是却全无习习风的阴凉清寒,反而温暖清新,一时令她心生不解,更不知李经要对谢白龙做什么。
但下一刻,她就懂了。
因为谢白龙的眼皮在眨动,竟然似乎要清醒了。
这道微熏清风竟然能化解习习风,赵野狐一脸愕然。
这一幕,与她借裘百万的身体与李经两度隔空交手几乎没有区别,李经借用谢白龙再一次证明,他的禁术比她高明。
“这究竟是什么禁术?”
赵野狐忍不住一再追问。
李经仍是不理会她,又将一道定身符拍在了谢白龙的胸口处。
赵野狐见他不搭理自己,脸色渐渐又难看起来,胸口起伏不定,郁气横生。
“李经,你不要玩火自焚,谢白龙身为剑修,最擅长破符裂阵,你这张定身符定不了他多久,一旦他破符而出,你就死定了。”
“你信不信我有本事拖着他一起死。”
李经终于开了口,又看了她一眼。
“当然,还有你。”
说话时,他依然面无表情,但却令赵野狐心中重重一咯噔,她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事情似乎开始失控,从她提到梁青山的那时起。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方才还说你不杀人,话犹在耳,宛如放屁。”
她咬着牙,试图以言语拿捏。谢白龙死不死她不关心,但她绝对不愿意死在这里。
李经根本就不在意她的激将,伸手又是一掌拍在了谢白龙的天灵之上,低喝道:“醒来。”
谢白龙浑身一颤,双目顿时睁开,眼神清明。
“你想做什么?”
察觉到心口处有张定身符,谢白龙神色不变,双目死死盯着李经。
“谢公子,他要杀你。”赵野狐眼见言语拿捏无用,心中慌乱,尖声叫道。
“贱人,闭嘴,你暗算我的事情,本公子早晚要与你算。”谢白龙怒骂道。
赵野狐被骂得心中大恨,怨毒之极,恼羞的不再言语,心想:李经此人看似肤浅,实则精明,没有我在旁提点,谢白龙定然要吃大亏,真是活该。
谢白龙的注意力回到李经的身上,冷笑道:“是我小看你了,陷入这等绝境,竟还能翻盘。”
李经上下打量他,诧异道:“谢公子没听她说我要杀你?”
竟然还是这般的狂妄嚣张。
谢白龙嗤笑一声:“你敢?连梁青山都不敢杀我。”
他是谁?云梦泽少君之子,他爹谢连环已是之境,是整个山海之间最有可能得道升仙的大修士之一,前程无量。
梁青山背靠剑宗,号称年轻一代第一人,都不敢杀他,眼前这个散修出身的医修,又是哪根蒜。
谢白龙笃定,李经只是想跟他谈条件而已,混不吝的亡命之徒,也就这点眼皮子,杀他?哼,再借十个胆也不敢。
“谢公子是明白人。”
李经笑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这两样物事,是我从你身上摸来的,谢公子真是少年风流,女子之物与剑鞘一并收藏,多情得很呐。”
谢白龙看到他手中的小镜与青丝,眼神微缩,冷笑道:“什么玩意儿,本公子从不收藏这等贱物,这两样东西,是梁青山当宝贝一样收藏在身,我收着等有朝一日当着他的面毁之,看他心痛,我才痛快。”
他的说辞与赵野狐的一样,李经顿时心中一凉,下意识的攒紧小镜与青丝。
“梁青山前往象山诛魔,而后疯狂之事,果然是你二人联手暗算的。”
谢白龙这才明白过来,看了赵野狐一眼,复又冷笑:“是又如何,本公子敢做,自然敢认,只恨他发疯之后,控制不住剑罡之气,横冲直撞,无人能近他的身,只能任他脱逃而去,否则我当时便将他拿住,随意搓揉捏扁,一解我心头怨气。”
李经恍然,喃喃道:“难怪我没有看出他是中了禁术。”
剑罡至刚至猛,诸邪辟易,当时梁青山定是已经察觉到自己中了暗算,试图以剑罡破邪术。
可禁术不同于寻常邪术,它源于医道,虽禁不邪,因此剑罡不能破除,反而将赵野狐施加在他身上的禁术给逼入了神魂深处,导致他神魂不属,神志错乱,于是剑罡彻底失去了控制,却也阴差阳错的让谢白龙擒住他再折辱之的想法落空。八壹中文網
而当李经赶到的时候,梁青山已经被梁青溪救下,然而神魂受到重创,已然不全,他也就更无从察觉到禁术的痕迹了。
这一切,当初都以为是妖魔之祸,李经甚至还打算越过白玉长城逃入妖魔遍布的幽冥里。
他当然不是为了在梁青山的追杀中活命。
他是去修行禁术的。
那些违逆人伦的禁术,用在妖魔身上,恰恰是替天行道。
他不能让梁青溪就这么白白死了,必须有人为她偿命,他更不能让自己白白的背上了杀人的罪名,总要出了这口恶气。
而现在,眼前这对男女却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这一切,与妖魔无关,是人祸,是有心算无心。
想到这半年多来发生的种种,李经只觉得又荒谬又讽刺又悲哀。
谢白龙见他神色迷离,思绪飘散,眼睛眯了眯,悄无声息的暗中运转心法剑诀,强行逼出一缕剑罡冲击那张定身符。没过一会儿,符身一角微微翘起,裂开了一条缝,仿佛被人捏住正一点点的撕开。
赵野狐看得清楚,嘴角噙起一丝冷笑,丝毫没有提醒李经的意思。
谢白龙脱困,她最多是被一顿削,多赔点小心,性命无虞,李经则必死无疑。
等着看好戏便是。
定身符已经被撕开了大半,只剩下指甲片大的一角,谢白龙的眼中露出了残忍的笑意,他已经开始想着要如何用剑将李经的皮肉一层层的削掉。
半息之后,定身符彻底裂成两截,脱离了他的身体。
谢白龙大笑一声,挺身一跃:“李经,你去死……”
声音戛然而止。
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谢白龙根本就没能跃得起来,他的身体依旧绵软无力,不能动弹,极度的意外,令他的眼神一瞬间变得茫然。
随后他才醒悟过来:“李经,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这张定身符,根本就是个幌子。
李经嘲讽的看着他,又看了一眼同样意外的赵野狐。
“当初你们是怎么暗算梁青山的?如今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可能。”赵野狐惊呼,“你根本就没有修行习习风,不,不对,那道清风……那究竟是什么禁术,为何我从未见过?”
她当初暗算梁青山,是以习习风为辅,配合迷心之术才成功,而李经根本就没有修行习习风,绝对不可能用上迷心之术。这时她突然又想起,先前李经往谢白龙的体内弹入了一道微熏清风,才意识到,这道清风才是关键。
“习习风只能夜间使用,救人岂分白日黑夜,此术限制极大,我自然不会修行,早已将之改良。”
李经冷冷的说道,心中却是一动,四方狱中不分白日黑夜,赵野狐仍能施展习习风,可见外面此时已是入夜。
长老帐派人搜寻曾昧真,梁青山也在寻,只要人没死,这一日夜的工夫怎么也该把人寻到了。天亮之后,赤长老定会来将他带去长老帐公审,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在天亮之前,解决眼前这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