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为在这行干了三十多年,刚入行的时候都没被人骂得这么狠过!
没想到今天为了小小的设备采购一事,竟然惊动到了部里,要对自己点名批评!
“这个事你办得是真不漂亮,孰轻孰重都分不清。”省里的领导还没放过曾有为,毕竟自己也是一肚子火正没地撒,“这事在京城圈子里闹得沸沸扬扬的,从水木大学到科技厅到工业部,几个层级的领导都很不高兴!就是因为你一句‘不批准’!”
针对一连串的批评,曾有为哪里敢发声,牙齿掉了也只能往肚里咽。
领导骂得久了,自己也累了,终于换了一副口吻,语重心长地说道:“曾主任啊,你也已经快到退休的时候了。千万要爱护好自己的羽毛,不要四平八稳地过去了大半辈子,却到最后临收尾的时候出什么幺蛾子,那可就是坏了你这么多年的名声。”
曾有为见对方语气缓和了些,趁着对方换气的空档,忙自我批评道:“领导您批评的是,是我做事太妄为了,缺乏大局观念。专业水平有限,没能及时充电,导致对光刻机这个设备严重认识不足;在华晶一事的处理上,是我考量不足,做事不够周到,没能真正理解企业生产痛点所在,导致马虎应对,未能重视……”
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把自己这么多年藏在肚子里的墨水倾泻出来,把别人在自己面前做的检讨全部用上。
说是说了很多,但效果却不见得太好。
等曾有为说完,省领导对着话筒重重地叹了口气,“唉,我希望的是你真正认识到问题所在,而不是用嘴上功夫应付。”
简单一句话,让曾有为又顿住了。
还过不了关!
领导继续发话道:“发生了这么大一件事,就别想着用场面话应付了事了。你和华晶的矛盾,我也算是有所耳闻。华晶发展选哪条路,未来朝什么方向,最终能走到哪一步,这是你们应该考虑的事。意见不同,有所争执,很正常,我也理解。”
“但是,不能因为意见相左,起了争执,为了证明自己所选择的方向才是对的,开始处处给人铺绊脚石。我说的话可能比较难听,但事实就是:这么做,显得你的气量太小,再说得严重点,这叫小肚鸡肠。你不要现在跟我说场面话,回头依然我行我素,想着找机会给华晶使绊子,你要这么做,那就是我看错你了。”
这段话的语气很平和,但却让曾有为听得甚为沉重,压得他快透不过气来。
这是领导已经和他交底了,省里的底线红线就划在这:华晶能走多远,这是他们自己选的,但是你省国资,你曾有为,最低最低的要求,就是别给人找麻烦,别刁难|!
一旦越了这条线,那省里可不止是现在这般一通电话批评一番,那是要动真格,启动程序来处分你!
像曾有为这个年纪,安安稳稳熬过去这两年,退休的时候级别还能再高半级,退休待遇能再高一些。可要是出了什么幺蛾子,那也别再想着有这些盼头了。
“我明白了,谢谢提醒,一定注意。”曾有为这回没有长篇大论,没有花里胡哨,简简单单几个字,代表他这回真是被吓到了。
那头挂断电话,响起了“嘟……嘟……”的忙音。
曾有为黑着脸,也把电话挂上,脸色很是难看。
办公室外面,看戏的众人见状,忙低下头,默不作声地干活,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
……
华晶电子厂里,沈岳山正在实验室泡着,光刻机和芯片设计,两个环节就像两条腿,要想跑起来,一个都不能少。
张如京的设计团队已经是初见眉目了,沈岳山也把所有能准备的东西都已提前准备好,只要设计完工,生产项目立即上马!
王建英则在一旁焦急地转悠着,心心念念着那台光刻机,“要是光刻机没了,这芯片设计出来,也造不出来啊!”
众人听在耳朵里,虽然没有说话,但其实都在担心。
担心归担心,既然沈岳山说了没问题,那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相信他了。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了“咚咚咚”的急促敲门声。
门刚开,钟磊便挤了进来,“沈总!”
“怎么了?”
见来势汹汹,实验室里众人纷纷抬起头来。
“申购报告呢?”钟磊追问道。
“什么的申购报告?光刻机的?”一旁的王建英反问着。
“对,光刻机的。”钟磊急匆匆地问道:“在哪呢?沈总你抓紧签名、盖章,我要拿去省国资。”
“?”王建英脑袋冒起个问号,“不是昨天才说不批准么?”
“你也不要问我,”钟磊摆摆手,“我就是受曾主任所托,过来取这东西的。”
“不对吧,”王建英还是没想明白,“既然他愿意批了,那随便找个人来都行,不用特意叫钟书记你来跑这趟腿吧?”
“我也没打算来,”钟磊说起前因后果,“下午刚上班,曾主任就给我打电话,一开口就是三个字——‘对不起’,他是我前领导,我哪儿受得起啊。问他怎么了,他又不说,反正就是说昨天我去找他的时候,话说得太重了。”
钟磊自己说着都觉得蹊跷,怎么还可能有这样的事?
“然后呢?”沈岳山问道。
“然后就让我下午四点前务必要让沈总你再交一次申购报告,时间卡得很紧,只能早不能晚。所以我才急急忙忙跑过来办这事。”
办公室的人越听越纳闷了,这曾有为什么倔脾气谁不知道?怎么可能昨天才把华晶痛批了一顿?今天又抢着过来给华晶批申购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