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袋内是几张a4纸，几乎都是表格，只有最后一张有半页字。
“土壤检测报告？”菊晓苗侧头念着表格标题。
霍水仙不解的看向柏思骏。
“我采集了桃林村一些地方的土壤，寄给了一位专业的朋友，这是检测结果。”
“这是干什么的？”菊晓苗不解。
霍水仙看着纸上生疏的化学元素，正欲细问，突然想到了什么……
“柏思骏，你是不是说过，拉菲酒的成功秘密是土壤和微气候，所以这是……？”
柏思骏笑着点头，“你记忆力很好。”
“怎么会不记得，你当时说，如果要成功，就得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所以我才会……那、那这个检测报告结果怎么样？我们桃林村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霍水仙快速翻看着几页纸。
“所有土壤都不含重金属，土质优良，但大部分田地并没有特别优越之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山上的土壤硒含量超出普通土壤好几倍。”柏思骏解释道，“太过专业的内容我也不了解，根据我朋友的说法，在这样的地方种植出的农产品营养价值会很高。”
“土壤硒含量？”菊晓苗似乎想起什么，兴奋道：“我在网上看到过富硒蛋，价格比普通鸡蛋要高不少，水仙！咱们要发财了，我们的鸡蛋是富硒蛋！”
“没有那么简单。”柏思骏说道，“我略微查过一些资料，并不是生长在这里就可以生产处富硒蛋。”
“柏思骏，这几座山的硒含量都很高吗？”
柏思骏点头，说道：“平均超过普通土壤4-5倍。不过大部分是树林，平坦的地方已经种植了桃子。哦，桂川奶奶家那片桃林也在内。”八壹中文網
“难怪呢！”菊晓苗说道，“我说奶奶家的桃子长得比别人家的好，都知道山上水土好，原来土里真有宝贝。”
霍水仙眼睛看着检测报告，思绪却已经飞远。
“水仙，你说，咱们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刘——哦，现在是小陈了。”菊晓苗连忙改口，“我觉着，如果咱们山上的土真这么好，那这事儿可以好好规划规划。”
“你也这么觉得？”霍水仙问。
“那当然了！”菊晓苗说道，“这山是村里的，总不能让大家守着宝山当荒山用。”说完又懊恼道：“今年山上桃子卖的可便宜了，要是早知道这些是富硒桃子，咱们怎么也该涨涨价啊。”
霍水仙与柏思骏对看一眼，都笑起来。
“你们笑什么？我是认真的。”菊晓苗正色道，“这么好的土壤可不能浪费啊，回头我要跟小陈说说，最好咱们村全部都来种桃，把山上种满。”
霍水仙摇摇头，“柏思骏只检测了我们这里，别的地方还不知道情况呢。县里大部分村子都种了桃，要是他们的土壤也含硒，那我们还是一点优势也没有。”
“说的有道理。”菊晓苗点点头。
“总归先告诉小陈，我这就给他打电话——不，我现在就去找他！”
“别这么着急，吃过饭再走啊，小苗姐？”
菊晓苗气呼呼的跑来，又风风火火的离开。霍水仙抱着文件袋，和柏思骏互相看看，又再度笑起来。
“柏思骏，你那天跟我说了那么多，我却想偏了。”霍水仙说道，“确实啊，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有什么比水土还关键的呢。不过这事情说起来简单，但往往越是简单的道理越是让人难想到。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思考的吗？”
“你听说过第一性思维原理吗？”
霍水仙摇摇头。
“你听说过马斯克吗？”
“好像是美国的一个名人，这个听说过。”
霍水仙抱着文件，乖巧的有问必答。表情认真，像一个充满求知欲的小女孩儿，眼里，只有能给她答案的柏思骏。
柏思骏承认，他十分享受这样的时刻。
傍晚的时候，小陈来了。
“小陈，你要注意防晒啊。吃过饭了吗？”有些日子不见，小陈又黑了不少。
“还没有。柏先生呢？”
“他跟孩子们散步去了。”霍水仙围上围裙，“吃蛋炒饭行吗，再给你烧个青菜汤？”
“什么都行。”小陈猛灌一口水，热的用手扇风，眼里透出兴奋。“水仙姐，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小苗姐跟我一说完，我脑子都震了。咱们才想过要搞旅游建设，机会就来了！”
“旅游建设？”霍水仙手里洗着菜，疑惑的抬头。“不是土壤含硒吗？跟旅游建设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有十分以及极其重要的关系。”小陈神秘兮兮的凑近，“水仙姐，我问你。如果把山承包给你，你打算做什么？”
霍水仙摇摇头，“我没有想好，但是应该不会种桃子。你呢？”
小陈先是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水仙姐，咱们要把思路打开。我一直想发展旅游业，所以小打小闹的问了不少人，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什么结论？”霍水仙有些好奇。
“你知道这几年什么最火吗？文化旅游！桃林村发展旅游难，不仅是因为我们之前考虑的那些问题。什么基础设施不够、资金不够，这些固然重要，但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咱们缺少市场噱头、或者说的高大上一些，咱们缺少一张文化名牌。”
霍水仙认真听完，不确定的问道：“小陈，你这是请教了什么人啊？抛开物质谈文化，这人不是特别有钱就是大忽悠。”
小陈眼睛一亮，“水仙姐你真聪明！你怎么知道对方特别有钱？”
“啊？”
“是这么回事儿，前几天我到县里开会。恰好赶上招商局的人跟几家来咱们县考察的大企业的领导吃饭。他们人不够，我临时被抓去作陪，饭桌上听来的。”
“难怪。”霍水仙了然的点点头。层级不同，看待问题的方式就不同。这一点，她早就从自己和柏思骏身上看明白了。
“那咱们山上富含硒，又能变成什么文化名牌呢？”
“接下来才是我要说的重点。”小陈正欲说话，门口传来声响。
“小陈哥哥，你来啦！”大小满连忙小跑过来。
“嘿，大满、小满！”小陈把两个孩子抱了个满怀，“想我没有？”
“想了！”大满连忙回答。“小陈哥哥，你好久没有来了。”
“最近我太忙了。”小陈起身，看向柏思骏，“柏先生，我都听小苗姐说了，真是谢谢你！”
“不用客气。”柏思骏点点头，看了眼厨房里的霍水仙，想了想说道：“你以后叫我名字就好。”
“不行。”小陈坚决摇头，说道：“要不，我叫你思骏哥吧？你介意吗？”
“思骏哥？”霍水仙从厨房伸出脑袋，笑着说道，“这个叫法倒是很亲切。是不是呀，思骏哥？”说完，看到柏思骏莫测的表情，笑容一顿，“呃，小陈！自己拿碗，准备吃饭了。”
“种蓝莓？”
吃完饭，几人坐在院子里聊天。
“对，蓝莓经济价值高，属于高端水果。国内需求量一直很大，要是能种出富硒蓝莓，绝不会没有销路。咱们整个东林市还没有听说过谁在种蓝莓，这是独一份的市场。”小陈越说越笃定，“最重要的是，这个事情有足够的噱头！我们可以效仿平源村，以村集体名义设立公司，广泛种植蓝莓，等到成熟期，再举办蓝莓文化节，吸引客流。这样，既能起到宣传作用，又能拉动旅游，一举多得。”
“想法很好。”柏思骏赞扬。
又来？霍水仙不信任的看向他。这个人真是把鼓励教育发挥到了极致。
“是吗？”小陈有些激动，“思骏哥，你也觉得这想法很好吗？”
“当然。”柏思骏肯定道。
“等、等等。”霍水仙连忙打断，“柏思骏，小陈可是自家人，你有话直说，不必客气的。”
“自家人”这个词让小陈有些怔愣，随即脸上露出难以掩盖的喜悦之色。反观柏思骏，面色倒是黯淡了一些。
“小陈和你的情况不同。”柏思骏收起心思，耐心解释。“他注意到了蓝莓在本地的稀缺性。同时，他代表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村集体。以他所处的平台，这样的形式会得到更多的支持和关注。”
“是的。”小陈连连点头，“水仙姐，我听小苗姐说了你们想法被抢的事情。如果是以咱们桃林村的集体名义，至少在本县内，这种恶意竞争是肯定不被允许的。”
霍水仙尚有疑虑，却还是点了点头。
“那么，你能说服大家一起种植蓝莓吗？”
“这个确实有点难。”小陈挠挠头，“咱们村都种了这么久的桃子了，有几家种植面积还不小呢。我来也没多久，他们不一定会听我的。”
“对呀。”霍水仙补充道，“这毕竟是项大工程，前期需要投入多少，多久能见产出，我们还什么都不了解。”
“总之，先列出方案！”小陈拍案定调。“我会想办法找人问问，还请你们一定要保密，我有种感觉，咱们桃林村的日后发展，就要靠这几座山了。”
霍水仙看向小陈，鼓励道：“小陈，你越来越有村支书的样子了。好，我支持你！”
“嘿嘿，谢谢水仙姐！”
柏思骏看着两人，轻轻看向一旁。
送走小陈，霍水仙碰了碰柏思骏的胳膊。
“怎么了？”
“是你怎么了。”霍水仙问道，“柏思骏，你真的觉得小陈的想法可行吗？”
“你不是完全支持他吗？”
“这是两回事。”霍水仙认真解释，“小陈虽然年轻，但总归是村干部，早晚是要挑起大梁的。他有这样的信念和劲头，我就应该百分百支持。即便失败了，他也应该是从失败本身学到教训，而不是从我们这些朋友身上学到否定和打击。”
朋友。
柏思骏看着霍水仙认真的表情，暗嘲自己的混乱情绪。
突然，他露出一个轻笑，“我也是他的朋友，不是也应该给他鼓励吗？”
霍水仙一愣，随后半开玩笑半认真说道：“柏先生不一样，你是精英人士嘛，我们都相信你的判断。”
“弗里德曼认为，‘经济增长会影响到国民的性格’。其实在我看来，反向也成立。”柏思骏说道。
霍水仙有些懵懂。
“霍水仙，你并没有失败。”柏思骏说道。“坦白说，我一直认为没有什么能阻挡你成功。在某些方面，小陈、菊晓苗，你们三个人都有些相似。”
有些人生来就是人生赢家，他们精致利己，拥有宫殿华府依旧难以感到满足。有些人勉强支撑起草屋漏棚，就敢恣意人生。站在神的角度，很难说，谁才是真正的富有者。
霍水仙消化了一会儿，感觉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
“柏思骏，那我也要对你认真的说几句话。”
柏思骏点点头。
“虽然你可能会觉得自己是个旁观者，但是我们早已经把你当成最重要的朋友。”霍水仙说道，“有些话我只在心里悄悄对奶奶说过，跟别人都没有提起。其实我很庆幸自己回来了，回来之后，虽然也有过迷茫和无措，但是更多的还是惊喜。特别是认识你，我总感觉像是开了外挂。”
柏思骏微微张口。
“当然，不只是我。我相信，小苗姐、小陈，大家都会有这样的感觉。你对我们大家，都是既特别又重要的存在。”
好姑娘霍水仙说的十分认真。柏思骏听出了她的感激，也听出了别的。
慢慢来吧。
他心里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