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月神对步非池贸然动手,阴阳家理亏在先。
归秦的事情,星魂也就由得步非池安排了。若是单从这趟出使的任务来看,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只是在秦国朝堂之上,想要有一个交代,还需要最后一步。
星魂也曾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接触赵迁,想要寻找苍龙七宿的秘密,星魂甚至对他使用了阴阳家的幻境决,读取了对方的记忆。但却是一无所获。
一眨眼,已经在赵国白吃白住了近一个月。
表面上,他与星魂是被赵国“扫地出门”的。
在步非池遇刺一事上,赵国虽有不当之处,可是秦使反手向赵国索要十三座城池,欲不费一兵一卒而尽得漳水西岸之地。以春平君和太子嘉为代表的主战派,在朝堂之上极力反对,斥责秦国欺人太甚,甚至扬言要调回李牧的边军。赵人勇武,不惧强秦,欲效邯丹之战,倾一国之兵与秦国决一死战。
赵王偃为了安抚宗室,尤其是远在边关的李牧,只能同意了他们的谏言,将秦使逐出邯丹。
…………
身为秦使,回到咸阳第一件事自然是去面见秦王。不过步非池此行还带了两个人回来,还是得先回家一趟。
这一路颇为安稳,有玄翦和星魂两个高手在,步非池虽然还未完全伤愈,倒也不担心自身的安危。看来田光是真的死了。
“阿雪,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步非池主动地将雪女从马车上搀了下来。
雪女蓦然听到家这个字稍稍愣了一下,只觉心中有一股暖流淌过。
今日的雪女梳妆精致。韶颜如画,在咸阳的春风下更显绝伦。一头如雪的白发在精致的水晶发冠点缀下如同星河瀑落。一双点映着灰蓝色眼影的木木地看着步非池。仍是一身深蓝色的裙袍,束着一条淡紫色的腰带,勾勒如细柳一般的腰间曲线。
要见步非池府上其他的女人,她的心中自然起了一点心思。
不过随即便是从这种喜悦之中回过神来,“将军不敢带我进去么?是担心家中夫人喝醋?”
看着已经又重新跳上马车的步非池,雪女毫不留情地出言相讥。回来的路上,步非池自然也没有将这些事情瞒着雪女。反正也不是头一回了,他的心中已经接受了这个时代。
“秦王相召,我去去便回。她们若是欺负你,看我回来收拾她们。”步非池心中默默祈祷嬴政多留自己一阵,你我君臣共商天下大计,最好在宫里过个夜什么的。
“玄翦前辈,敝府那个古怪……额,聪慧过人的男孩便是。”步非池说完又看了看静静地抱剑立在一旁的玄翦。
玄翦在赵国的时候虽然表面装得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但是逮着机会就在步非池面前对韩信日夜念叨。
此刻真的到了家门口,反而心中犹豫了起来。
他对魏纤纤的愧疚,恐怕也全都转到了这个孩子身上吧。
“多谢,我又欠你一个人情。”玄翦深深地点了点头。
惊鲵的事情,玄翦也略知一二,无论在罗网,还是放眼天下,这个男人都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前辈不必如此,于我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甚至都难以报答前辈在邯丹城外出剑救下我与阿雪性命之恩。”步非池连忙摆手道。
…………
步非池进入王宫已过午时,章台宫前的日晷悄然地挪移着,今日早朝早已散了。
不过秦国的重要人物,此刻却是一个没少,全都在等着步非池和星魂二人。
三晋扼住了秦国东出的门户,对于三晋的策略,关系到秦国下一步的东出计划该如何实施,事关重大。
“拜见王上。”步非池与星魂二人齐声行礼。
“两位辛苦了。”嬴政自然是坐在主位,见到两人入殿,心中颇为高兴,面上却是阴沉如水。
不待两人汇报,左首的昌平君已经率先开口,“听闻赵王颇为狂妄,对前番趁火打劫之事只字不提,无意向我秦国赔罪?”
田光的计划他略知一二,现在步非池安全回到了秦国,说明田光肯定是失败了。自己有意结交农家这么多年,此刻却仿佛竹篮打水。因此,一见到步非池就率先发难。
步非池目光环视一圈,吕不韦轻抚着山羊须,显然没有说话的意思。
看来嬴政还没有把事情告诉这两个老狐狸。
星魂朝着昌平君微微一拱手,“昌平君所言甚是,赵王不知秦赵实力差距,前番欲趁火打劫,冒天下之大不韪,却无悔改之意。在下请求王上发兵攻赵,以扬我大秦国威。”
此言一出,春平君给整不会了。他当上秦国右丞相之后,对如今秦国的情况也更加了解,此刻虽然有一战之力,可是赵国可不是韩国那样的软柿子。
原本老神在在的吕不韦闻言也是一震,一双白眉紧锁,似乎在思考其中的利害。
“你这少年,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大秦如今刚从叛乱之中恢复过来,每日来我相府索要钱粮的郡县长官,都快把门槛踏破了。整个大秦百废待兴。何来的力量与赵国干戈相向?”昌平君本意自然是想责怪二人出使不利,没能为秦国赢得利益,还损了秦国的颜面。
“昌平君谬矣。”步非池见状上前拱手,“王上之前已经与燕太子丹结盟,昭告天下。燕丹素有攻赵雪燕国之耻的想法,若是燕国兴兵攻赵,而秦国不助之,恐王上失信于天下人矣。”
不管嬴政心里这么想,自己这番话替嬴政考虑,肯定不会错。
“燕赵若是开战,无论燕胜还是赵胜,肯定是两败俱伤的结果,我秦国陈兵边境作壁上观即可,也不算失信于燕丹小儿。”春平君开口说道。
“仲父,你的意思呢?”嬴政没有出言同意哪一方的意思,转头看向了吕不韦。
自从嬴政立了右丞相昌平君之后,与吕不韦的关系反倒是缓和了不少。
原本一个张牙舞爪,执政弄权的奸臣,此刻变成一个为大秦劳苦一生,只挂个丞相虚衔的老头,在嬴政眼里自然是越来越顺眼了。
“王上,臣以为开战之事还要看秦国的赢面如何。”吕不韦毕竟是个商人,做生意肯定要看利益。
赵国如今腹背受敌,若是放弃东线,全力与秦国死磕,秦国肯定得不偿失。即便最后与燕国夹击灭了赵国,东边的赵国国土肯定被燕国侵占。
“将军可有把握?”嬴政闻言点了点头,又将目光移向了步非池。
春平君见状心中也察觉了几分,嬴政丝毫不怪罪星魂与步非池出使无功而返,反而在讨论后续对赵国的策略,显然是不想追究。自己方才一个劲地出言反对步非池,似乎忘了这个年轻的秦王一向是一个有雄心的人。
“多谢王上信任。赵国实力本就不如我秦国,此刻又是三面受敌,北方匈奴始终虎视眈眈。燕王好大喜功,燕太子野心勃勃,且燕国前些年在赵国手上吃了不少亏,可谓仇深似海。若我秦国发兵,燕国定然会趁机攻赵。届时赵国兵力分散,必败无疑。”步非池出言道。
“昌平君意下如何?”嬴政闻言点了点头,又问了问昌平君。
昌平君心中哪里不知,此刻正是攻赵夺地的好时机,可是秦国越强,他的计划想要成功也就越难。
“臣以为,出兵之事还须与几位将军商议,赵国毕竟是强敌,若是少有差池,恐会葬送如今的大好局面。”昌平君没有继续出言反对,吕不韦这个坚定的种地发展流,这一次都没有说话,他若是一味反对,反而有些反常了。
心中一叹,看来甘罗与步非池出使赵国,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只是如今田光下落不明,自己也无从得知了。
听说这个看起来像小孩一样的人,是阴阳家的左护法,莫非这件事还有阴阳家插手?
田光的事情已经给他敲响了警钟,别看他现在位高权重,甚至还是嬴政的岳父,一旦他的意图暴露,立刻就会像田光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
…………
步府。
穿着一身素白宽松长裙的惊鲵优雅地坐在院子里的亭中,看着府中下人将步非池从赵国买回来的东西一件件搬进来。
袖袍之中的一双素手交叠在如今已经明显显怀的腹部。对她而言,能得到步非池安全归来的消息就是最大的幸福,其余无论是那个一头白发的赵国舞姬,还是那个曾经的老同事玄翦,她都并不在意。
她的性子一向是这样,整个府上虽然都暗暗把她当成女主人,但她却总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怀孕之后更是如此,步非池不在的时候,大多数情况步府都是任由焰灵姬和田蜜两人胡闹。
雪女经初来乍到,有步非池介绍,认得府上的三个女子。一一与她们打过招呼,此刻却是由焰灵姬带着去给她收拾房间去了。
原本以为应该是大妇模样的惊鲵,只是微微对雪女一笑,并未多说什么。倒是令雪女心中颇为忐忑。
其实却是对于步非池这方面生活惊鲵从不插手,看了一眼雪女,也只是想看看对方的武功修为。
阿言蹦蹦跳跳地从不远处跑过来,一身绘着精美云纹的白色织锦短袍,扎成一双马尾的头发在荡在脑后。步非池走了没几天,她就已经天天在惊鲵身边念叨了,她还是依赖父母的年纪,今日步非池回到咸阳,可把她高兴坏了。
“娘。爹买的这个玉镯好看吗?”阿言来到亭中,乖巧地在惊鲵身旁坐下,举起一只白玉一般的小手,亮了亮上面的碧绿玉镯。细腻通透,颜色鲜阳纯正,通体没有一丝绺裂。
赵人擅雕琢玉器,著名的和氏璧虽然出自楚国,却是在赵国雕成。
难得跑一趟邯丹,步非池自然不会忘了家里的人。就连不满六岁的阿言他都买了不少首饰,就当买玩具了。反正在邯丹吃住全是郭开掏的钱。
“好看。”惊鲵目光温柔地看着女儿,轻轻点了点头。步非池对她可谓是极尽宠溺,吃穿住用皆是最最上乘,还亲自教她识字,教她兵法。
她经常担心阿言要被步非池宠坏了,步非池却不以为然,还振振有词,男子穷养出志气,女子富养出气质。只有让她从小有了见识,将来才能找一个像他一样的夫婿。
不过阿言聪明伶俐,无论是武艺,还是文采都学得极快,完全没有“慈父”多败儿的迹象,惊鲵渐渐也就认可了步非池的教育方法。
惊鲵伸手轻轻摸了摸阿言的小脑袋,眼尖的阿言一下子看到了惊鲵手腕上和她同款的碧玉手镯,“娘亲的也好看。”
“娘亲,刚才那个姐姐的白头发真好看啊。赵国人的头发都是白的吗?”阿言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雪女。
同样是初来乍到,雪女的吸睛能力显然比玄翦高多了。尤其是那一头夺目的白发,让人想忘记都难。
惊鲵闻言微微愣了愣,随后开口说道,“阿言,那个也是你的姨娘,以后要叫姨娘。还有,不要去问她头发的事情,知道吗?要懂礼貌。”
“啊!”阿言一双澄澈的大眼睛有些惊讶地瞪大了一些,她还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意义,只是惊讶于事情发生的速度。
“阿言知道了。”阿言重重地点了点头。对她来说,府里多一个漂亮的姐姐并不是一件坏事。这一个多月时间,韩信都已经被她玩腻了。
“娘亲肚子里的是弟弟吗?”阿言将身子朝惊鲵挪了挪,将小脑袋放到惊鲵的腿上,贴在惊鲵的小腹处听了听,出言问道。
“娘亲也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阿言会是一个好姐姐吗?”惊鲵爱怜地抚着阿言的背,轻笑着说道。
“他一直踢娘亲,一定是个调皮的弟弟。”阿言好像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
惊鲵闻言莞尔,她从来不以步非池的正妻自居,也自然从来没有一定要为步非池生个男孩的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