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的话,现在二叔已经成为了君子堂的堂主,这个电话也是他的了?”我问三叔道。
“不是。”三叔摇了摇头道。
我好悬一口气没有出来,我全神贯注的听你讲了半天二叔的故事,然后你告诉我不是?
这时候三叔把那个写着电话号码的纸张用打火机点燃,屋子里灯光昏暗,那火光照应着他的脸显出火红色,不过这种火红色一闪即逝,因为那个纸条以一个非常快的速度变成一堆灰烬,三叔轻轻的一吹,灰烬便烟消云散,他道:“这个电话是那个女人的。你二叔走之后便跟家里人断了联系,他辍学这件事对你爸的打击太大了,让他直接对这个家心灰意冷,也等于说从那件事之后我的大哥二哥都失联了,我那时候还小有些事儿虽然看的没有那么通透,可是家里的变故我却是能感觉出来的,心里很烦躁就做了一些混蛋事儿以致于在村子里的名声不是太好,我第一次见这个电话,就是你爷爷亡故前的大概有一个月,当时这个电话打到了村里的供销社,那是整个村子里唯一的电话。”
那是一个冬夜,供销部的大娘踩着雪来叫三叔过去听电话,那时候家里如果有人在外地会把电话打到供销部,供销部再去家里喊人过来听,不管是听电话还是打电话都给供销社大娘一分钟五毛钱来计算,这种情景年轻人可能无法理解,但是经历过这个年代的人多少会有些这方面的记忆。
冬天本来就冷三叔兜里又没有几个钢镚,他本来不想去接,又担心是怕我爸打过来的,因为三叔觉得能给家里打电话的人也只有我爸,家里穷成那样哪里还会有什么亲戚?三叔其实对我爸一直都很尊敬,就硬着头皮跑到了供销社把电话接了起来,一听电话听到对面是一个女人。
三叔至今还清楚的记得他跟那个女人的谈话内容,他接到电话之后立马扯开嗓门喂了一声。
“是郭长兴吧?”对面的女人说道。
“是我,你是谁?”三叔问道。
“我姓黄,你可能不知道我是谁,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二哥郭修齐的朋友,也是他加入鲁班教的介绍人。”对面女人说道,女人的声音很温柔也很好听,加上我爸曾经说过那个女人长相不俗,三叔一下子就想象了电话那边一个身段妖娆的漂亮女人。
可是三叔是什么人?当时他可是整个村子里人人喊打的二流子,他想到正是这个女人搞的自己兄弟反目,本来即将要好转的郭家一下子被打回了原形不由的怒从新来,他自然不会怜香惜玉,他立马对着电话破口大骂道:“你这个臭婊子!还敢打电话来,我们家老二呢?我x你m!你现在敢出现在老子面前,老子第一个弄死你!”
三叔骂累了,那女人却不恼,甚至电话那边还响起了她银铃般的娇笑声,她问道:“骂够了没有?”
三叔张嘴就继续骂,骂的那个供销社大娘都捂住了耳朵不想再听,最后是真的骂的口干舌燥了,三叔道:“你怎么这么贱!”
女人道:“如果骂够了的话就先歇歇,我问你郭登科还活着吗?”
当时我爷爷身体已经每况愈下,最后骨瘦如柴只有几十斤,我三叔对我爷爷也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家里就他一个人他也只能终日的在床前伺候,听了这话他更烦躁的道:“你放心,你绝对死在他前头。”
女人没有还嘴,她已经把三叔的脏话当成耳边风了,她继续说道:“时间上应该差不多了,没死就算了,我告诉你一个电话你记住,在郭登科死之后打这个电话联系我。”
“我联系你马勒戈壁!”三叔继续国骂道。
女子冷笑一声道:“打不打在你,相信我如果你不打这个电话的话会后悔,到时候后果自负。”
说完女人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三叔骂骂咧咧的对大娘丢下一句赊账就离开了供销社,本来他是没想着记这个电话的,但是被冷风一吹他觉得这可能是他唯一能够联系到我二叔的方式,怎么也不能丢了,于是又反悔供销社要了纸笔把电话号码给记了下来。
“接了这个电话之后没多久你爷爷就不行了,说真的你爷爷再不好他也是我爹,有他在我还有个亲人,他这一走我在村子里算是彻头彻尾的孤儿了,当时我心情很差,多亏了有几个平日的狐朋狗友还算仗义过来帮忙处理你爷爷的后事,我就算再混蛋你爷爷一辈子也不如意,这帮老街坊邻居也都过来帮忙,当时他们就提出来红白大事儿,你爷爷走了就算平日里跟孩子们有多大的仇,我也应该把你爸跟你二叔叫回来,我不想给那个女人打电话,总觉得那家伙是个狐狸精迷走了你二叔,但是我是真的想你爸回来能够主持大局,他可是我亲大哥,于是便给你爸打了电话,你爸一开始态度坚决说不回来,后来还是大嫂深明大义把他劝了回来。”我三叔道。
我点头道:“这件事我还有印象,的确是我妈劝他好长时间他才点头答应,我爸对我爷爷成见太深了,他那个人脾气就这样,固执。而且我记得很清楚,那次我爸回来你们俩还打了一架。”
三叔点了点头道:“那时候你才那么大一点竟然都已经开始记事儿了,你只知道我们俩打架,知道我们为什么打吗?”
我道:“不就是因为我爸不肯给我爷爷磕头吗?”
三叔摇头道:“我可不是什么孝子贤孙,你爷爷在我心里比起你爸来差远了,我怎么可能因为这个跟你爸干仗?再说了,我不怕你爷爷却唯独怕你爸,从小到大都这样,他瞪我一眼我就得老老实实的。”
我都有点想告诉三叔现在在屋子床底下睡的那个哥们儿跟你一样,也是一个混世魔王,却看到我爸如同老鼠见到猫一样,看来我爸身上真的有这种震慑宵小的正气,我甚至想我外公当年没把他安排到公安系统上是不是委屈了人才?
不过这个时候我自然不会说这些废话,赶紧问道:“那是因为啥?”
三叔点了点根烟,缓缓的说道:“我跟你爸之间其实没有什么,回来之后我叫了他一声大哥他便什么也没说,他那个人呢有点刀子嘴豆腐心,挑了一个没人的时候他问我你二哥回来过没有?我说没有,从那次走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更没联系过,也就是这会儿我忽然想起来了那个女人来过电话,你爸是我的主心骨,我便把这事儿告诉了你爸让他拿主意,长兄如父,联系不联系那女的,叫不叫你二叔回来都该是你爸定夺。”
——当时我爸在拿到这个电话听了我三叔的转述之后也是愣了许久,最终他还是让三叔等着他去了村子里的供销社去打了这个电话,我爸打完这个电话之后脸色变的极差,我三叔问他是否联系上了二叔,我爸摇了摇头说接电话的还是那个女人,我三叔就追问道:“那女人神秘兮兮的说了什么?什么叫我们不给她去电话要后悔一辈子?我跟你说大哥,我还寻思打了电话这女人能来,我绝对收拾他。”
我爸皱着眉头道:“老三,你跟我进屋去,让邻居们还有你那些朋友先从里屋的灵堂退出来。”
三叔虽然不明就里却还是照办,众人出去之后,屋子里只剩下了兄弟二人还有那蒙着白布的我爷爷郭登科。
三叔说到这里不可抑制全身颤抖,似乎不愿意去回忆当时的场景,不过他还是咬着牙说道:“你爸走上前去,拉开了那蒙着你爷爷的白布,在拉开之后,我看到你爷爷瞪着眼,那一双眼睛圆滚滚的盯着我们兄弟两个,那眼珠子还在转!”
“我操!”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全身的鸡皮疙瘩随着三叔的这句话全部都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