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可以辟谷,但小孩子不行。
尤其是一个挑嘴的小孩子,短短半个月就能把自己从雪玉可爱熬得像活像遭受了什么虐待。
临川仙君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小弟子不像最开始那般圆润,晖山上终于有了第一间小厨房。
初学法术的男孩,用灵谷术拔苗助长。站在仙气缥缈的院子里,对着001给出的资料磨出面粉,一度膨胀的觉得自己能把岳阳界没有的黄油面包整出来。
用桃花树上刚开的花做成馅,来烧煮花叶的水来给面染色。
最后捧着新出炉的模样有那么点堪忧的谈不上糕点的糕点跑到师尊所在的青鸾峰,提出一个小孩子不算过分,但对正常仙君来说有点冒犯的要求。
“师尊,我能搬到青鸾峰上和你一起睡吗?”
当时是怎么想的?
可能男孩的眼神太过憧憬期待,所以他回答。
“好。”
男孩欢呼雀跃的冲回去收拾东西。
而在他走后辟谷多年的仙君拿起一块尝了尝。又苦又硬,他却鬼使神差的全部吃了下去。
————
“师尊,你在走神吗?”
“没什么…”
灵泉热气渗透毛孔驱散疲惫,充盈灵力的同时撩拔的四肢绵软。北殷临川的回答,显然不能让提问者满意
邵旸之摸着池底被泡到温热的冰凉玉石碰到另一个人的指尖,贴着池底十指相扣,水面上却装作一片平静。
北殷临川看了看他,没作声。
可是很快的,邵旸之不满足两人间的现状。
他挪过位置,让自己的腿挨着师尊的腿。体温隔着被水打湿的单薄衣料,甚至随便摆动下腿布料就被水波荡开,肌肤触碰肌肤。
北殷临川按住他作乱的膝盖,望过来的眼睛隔着蒸腾水雾也觉得幽暗。
正当邵旸之以为他会做些什么的时候,他的师尊突然从池子里站起来。
“师尊?”
北殷临川单手掬水,水滴离开掌心溃散成灵气环绕指尖点于邵旸之额头。
“灵泉温养身体,你自己多泡一会儿。”
他要走,但在这个地方、两人这样的关系。
邵旸之有些不可置信:“师尊难道只是单纯的为了来泡个温泉?”
“自然。”
“自然?”
墨发浸染灵泉,水珠坠落,湿透的白色衣袍贴着躯体。这样穿衣服还不如不穿。
邵旸之沉默片刻笑了出来:“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我以为师尊和我一起,是想做点什么。”
毕竟已经决定从师徒变成未来道侣,总归使有点不同的。
北殷临川注视着邵旸之。
修长的手指伸进弟子湿漉漉的发间,拇指摸了摸弟子的脸,用那种温柔又纵容的语气轻声询问:“那阿旸想做什么吗?”
“师尊这样问我,倒像什么都听我的。”
“嗯,都听你的。”
“……”喉结无声的滚动,他可以否认,不过否认并没有多少意义。
邵旸之把刚刚坐到岸边的人重新拉回灵泉里。顺着腿向上圈住腰部,按住后颈,交换掠夺空气。等到这个吻结束,短暂分开时,对方颈间的隐隐能看到青色血管的地方狠狠咬上一口。
……
抓住一只展翅欲飞的鸟,这只鸟掉进水里又好像变成一尾鱼,或者要比鱼还滑腻缠人的东西拉着他坠没。
他试着将那条“鱼”从水中捞出来,看清对方的面容,可等他定睛再看,没有蛇、也没有飞鸟。
死去世界灰化后的尘晖浓郁到可以组成王座之下的千层云海,头戴白冠的身披银甲的男子高居于王座之上。
祂俯视,邵旸之抬头,于是下一刻他已然越过组成王座基石来到祂面前。
他见过祂,又好像第一次见到祂。
“怎么了,是我这副皮相不符合你心意?你看我眼神倒像在看个怪物。”明明祂现在的样子最接近人的形态,模样也符合邵旸之的喜好。
“难道不是吗?”
再怎样伪装的相似也没法改变本质的不同,就像他此刻匕首剖开男人的胸膛在里面翻找,可是翻来覆去那里都空无一物。
直到男人轻轻握住他的手腕,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
“看啊,你又比我仁慈到哪里去了吗?”
邵旸之这才看到,银色的、远比血液要粘稠沉重的东西流了自己一手。
银色的雷霆把四周照成黑色,是滴血的手腕、逐渐稀薄的纳加、破碎的精神屏障。是隐瞒欺骗,丢在血泊中还在因为疼痛抽搐的脊骨……
邵旸之可以闭上眼睛,但没有。他连那些那些阴暗的地牢、冰冷的宫殿也看个真切。
他听到阿迦勒的质问。
“知道这一切,我就不能有瞬间怨恨你吗?”
“你当然可以恨我,就像我恨你一样。”斩钉截铁的回答,语气平淡的反问:“你恨我吗?”
“……”
“你并不恨我,我的师尊恨我‘他们’都恨我,但你并不恨我。因为这些事情对你来说并不算多痛苦。”
静默。
因为渺小、因为不同,因为生命和时间在一方看来并不是不能跨越。
邵旸之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转身离去的瞬间,他听到男人的声音。
“…如果我在疼呢?”
“是吗?真好。我的荣幸。”
是否像飞鸟拔去翅膀,游鱼剥去鳞片。
——
即使是经历过很多世界的的维序者,刚从并不怎么愉快的梦境中醒来,也会觉得寒冷。
他下意识伸手往旁边摸了一把,没捞到人,就感觉更冷了。
[宿主…]
[能等一会儿再说吗?]
心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那种,邵旸之闭着眼睛,也许自己可能根本没有伤敌一千。
[好的,宿主。]
他就这么在柔软的床榻上躺了一会儿,觉得之前泡过的灵泉的确有效居然让他在躺在玉脉灵髓床上还能感到几分暖…嗯?等等玉脉灵髓怎么会暖。
玉脉灵髓当然不暖。
这里不是青鸾峰,身下也不是灵脉玉髓,身体也不是邵旸之。
谢开颜叹了口气坐起来:[001,你刚才想说什么。]
[宿主你现在正使用第二容器,所处的位置是…]
“十万妖山啊。”
世间万物有灵,一株小草,还是一颗顽石只要得到机缘开慧便可修炼。除了这些天生地养的精怪,还有一些自上古时期传承到如今的族群。
但哪怕那这琳琳总总各色妖族的数量加在一起,也不及人族数量之万一。是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妖修渐渐汇聚到人迹罕至的十万大山,由万族共选妖王,负责统御妖族,也要守护十万大山生灵。
当今妖王天狐的族群占据便是这十万大山内最与人族相接的一片地域。
[是的,这里是十万大山天狐驻地,不过宿主离开时任务目标的状态并不稳定,建议尽快返回。]
从他以灵力提线,无视身体情况强行用出过去的招式,谢开颜这个容器用不了多久了。
尽不尽快并无所谓。
他从这间在人族修士看来充满异域风情的卧室窗户向外,从高处去欣赏红岩起伏、巍峨壮阔的神话山脉。
房间另一头对人类而言过于沉重石质大门被轻而易举的推开,除了鱼贯而入的魅力狐娘和同样美丽的妖族医者,邵旸之还看到几乎把关切和惊喜写在脸上,可和他对视下一秒又强行逼自己装成并没有多么在意的涂山亭,以及站在涂山亭身前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只只竖起的毛绒耳朵里,有对带着淡粉色毛绒尖的耳朵动了动。
邵旸之并不算一个毛绒控,这一刻的心情依然得到治愈,不由微笑道:“好久不见。”
惊疑、欣喜又努力压下自己的喜悦,保持着当代天狐该有的怀疑态度:“你到底是谁…”
当天狐大人想完成固有套路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先他一步度过假装不在意时期的侄子一下子挤开他。
“谢开颜,你也知道自己睡了好几天,真是,我就没见过像你身体这么差的人族。”涂山亭大步向前,越过那些来到邵旸之身边,想拉手又顾忌着什么,只是将人仔细打量。
“呀,少主和这个人族居然如此亲近?”
“听说少主背着他从中州到西域,不离不弃。”
“啊,那岂不是……”
眼带笑意的狐娘们窃窃私语,眼波流转间交换秘密烘托着气氛。
她们所谓的小声在修行者耳边里跟大声议论也没啥区别。
当代天狐脸越憋越红,最后狐火炸开,漂亮的狐娘们哎呀呀的叫着退到,但熟知天狐大人脾性的她们并不如何害怕,一个个抻着小脑袋,都想听点八卦。
而涂山亭非常不负她们所望的挡在人族面前。
“天狐大人!谢开颜他是个好人。”涂山亭想起自己叔叔说过的人族最会骗心,生怕叔叔以为自己被人族所骗:“叔叔,他是我朋友。”
一言既出狐娘发出整齐划一的起哄声。
唯有天狐的脸色由红转黑,连同耳朵尖上那几簇红毛似乎也颜色加深了。
好在这时为邵旸之检查身体的医者锁着眉头,凑到天狐耳边说了些什么。
“都先出去。”
“可是……”
旁边和涂山亭一样有着金色耳朵,从儿子开始说话就单手挡脸,一脸不忍直视的英俊妖修终于抽准时机一步上前捂住儿子的嘴:“哈哈,你们聊,你们聊。”
都说久别重逢无语凝噎,可事情发展成这样邵旸之有点想笑。
天狐恼火又恼火不起来“不许笑,这有什么好笑的。”
“嗯,那就不笑。”
半响的沉寂,天狐哑着嗓子开口:“你真是邵旸之?”
“…嗯。”
略带悲伤的氛围也只有那么一秒。
“邵旸之,小亭子他是我侄子。”
“?我对他不好吗。”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看不出那小子喜欢你。”
“不算喜欢,只是好感。”毕竟是专业的攻略者,他很容易获得他人的好感。
“呵呵,我们妖修不似你人族,我们向来长情”
“我也长情。”
涂山篱要说的话一下子被堵了回去。他想到很多年前人间花好月圆的夜晚。
他不似那些说话做事瞻前顾后的人族,不会在意人妖仙魔的差异。更何况,他喜欢的人虽然是仙君弟子看起来清辉霁月,实则心地软,又好说话的很。
“抱歉涂山,我有喜欢的人。”
“你要拒绝我也不必说这种无聊的谎话。”
“不是谎话。涂山…我爱慕我的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