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洞只头系抹额的内门弟子方可进入,至于那些外门弟子可就遭殃了。
温氏从各处押解过来的蓝氏弟子,其中不乏少数的内门弟子,未能及时撤离,一并带到了寒潭洞外边,
蓝启仁,蓝忘机携着众人虽在洞内,可对于洞外的一切动静也是清清楚楚地能够听得见的。
“说,怎么进去?”
蓝氏弟子被逼到这般境地,惨遭人胁迫,性命不保之时依然缄口不言,蓝氏家训便是如此。
“不说是吧?”剑锋一划,连着几名弟子相继死于温旭之手。
苏涉,也是蓝氏弟子之一,亲眼看着同伴一个个地死去,温旭携着鲜血淋漓的剑落到了他身上时,他颤颤惊惊后退,然后被这些温氏弟子群起而攻之,数把长剑挥了过来,
命悬一际之时,他出卖了蓝氏,支支吾吾吐道,“抹额,是抹额。”
寒潭洞内,蓝忘机他们此时再也坐不住了,苏涉这一下子等于是出卖了所有人,
“放了他们!”蓝忘机一袭蓝衣临风而立,在如此境况之下,依然保持着款款公子如玉模样,临危不乱。
“蓝忘机。”温旭使了个眼色,当即便有两名弟子上前,举起一柄长长椴木劈啪一下子打到蓝忘机的小腿上,
蓝忘机双腿瞬时承受不住,跪了下来,怀里的阴铁也自然地掉落在地,被温氏弟子捡来交给了温旭。
温旭看着手中的阴铁,斜着眼,骄执地说道:“蓝忘机,我最是看不惯你们蓝氏这种假正经,什么君子之道,都是扯淡,如今不也是乖乖地诚服于我的脚下吗?哈哈……”
“带走。”
苏府厅堂,弟子来报,三公子朝这边过来了,温晁本就一肚子火,又看着他这一副心不在焉样,更是怒火中烧,这语气也是分外提高了许多。
“温如玉,问你话了,去哪了半天?”
温如玉竟不似听闻般,直愣愣站着,他的大脑此刻一片浑然,脑海里,眼里全都是那卷婚书,对,婚书!不自觉的袖子底下的双手又握紧了三分。
小屋内,本就是一张纸,他却放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卷婚书毁成碎屑,看着这漫天飞舞的纸屑,他的心头之痛却仍未能消减半分。
他这样做意欲何为,连他也不知道,当真正直面自己内心之时,他双手扶着门摇摇晃晃,落荒而逃。
他喜欢上了她?
“二公子,我们在房内发现了这个。”一名弟子走了进来,将一些散乱的桃木架子放到一起抬了上来,
温如玉的思绪这时才回转过来。
温晁从这些中翻来覆去,拾起其中一个断架子,这上面似乎有字迹,看着像是被人刻意毁掉的,
“瑶?”温晁将它放了下去,又询问道:“可有苏晓月的消息。”
弟子摇了摇头。
城外,一辆马车疾驰而过,赶马之人正是小乔,俨然一副小厮打扮,里头的无疑是苏晓月,只是她陷入了昏迷之中。
在马车的前头,百八十里处,蓝曦臣带着一部分蓝氏弟子匆匆而来,步履艰难,还不时地回望后头。
“宗主,听声音,有马车正向我们驶来?不妨让时昀去问问,能否借来一用?”时昀,是蓝曦臣的随身弟子,也是在寒室内外恭候吩咐事宜的。
蓝曦臣回首看了看这些弟子,他们伤的伤,又分别拿着一些藏书,古籍,又走了这些路,已是体力不支,而自己也是身负重伤,如今,若能够搭乘一辆马车,将这些书籍放上去,也是极好的。
他不置可否地轻嗯了声。
也就在这时,对面疾来的马车咚的一下,似乎是路面不太平引起的一阵小动荡。
车内的苏晓月头部受到了重创,顿时人清醒了过来,随后便记起了在城中的事情,她急着一心想回去看看,被小乔从后面一掌劈下,到现在,她的肩颈处还有些疼呢。
冷不丁听外面有人在跟小乔说话:“这位小厮,能否借你马车一用?”
小乔牵着缰绳的动作一缓,抬眼看着他,以及他身后的许多弟子,愣了片刻,正要开口拒绝,不妨苏晓掀开帘子将半个身子手露了出来,
“苏公子,怎么是你?”看得出来,此刻时昀的心里是十分激动的,在落难之时见到一个熟人就好比攀上了一棵救命稻草。
苏晓从车上走了下来,蓝曦臣在刚刚听到时昀的话时便走了过来,二人眼神相交,此时无声胜有声。
作为一个先知者,只这一眼她便可确定温旭火烧云深之事就在今天发生了,不做过多言语,便将马车让了出来。
时昀指挥着弟子们将这些古籍搬上车内,另有几个实在不行的弟子也坐在里面,赶车的成了时昀和小乔两人一起。
时昀也曾请蓝曦臣坐在马车内休息,被他拒绝了,以与苏晓一道为由。
早在下马车时,苏晓便观察到了蓝曦臣的手臂处受了伤,手中朔月剑还在滴血,分明伤口处还未止血,情急之下便扯下里衣摆的一角,给他包扎。
“你受了伤,别动。”
蓝曦臣未曾料到她有此一举,便乖乖地站好不动,任由她包扎。
暖心的举动,是这忧伤黑暗里的一丝安慰,暖了人心。
“走,”
“驾,驾,”马车调转了一个方向,缓缓前行,而在后头,蓝曦臣和苏晓并肩而行,最后面便是跟着的一些蓝氏弟子了。
赶在夕阳落下之前,这些人找到了一个暂避居所,一座残废已久的寺庙,蓝氏弟子进进出出,将里外清理了下。
时昀在庙外生起了火,这时,一名弟子将洗好的野果子送了过来,
“宗主,”时昀递了一些过去,
蓝曦臣没有接,也不言语,兀自坐在那沉默良久。
见状,他便将余下的果子悉数倒在了苏晓的身上,转身便走。
“等等,”苏晓喊住了他:“我那儿还有些干粮,你分给他们吧。”
“给,”小乔正好过来了,将手里的葱油饼留了一张,其余的都递了过去。
时昀接过,道了声谢,便去了那些弟子篝火处。
“公子,给,”留下的一张小乔递给了自家姑娘。
苏晓拿在手里晃了晃,“那你了?”
“包袱里还有些,”
“哦,”苏晓若有所思:“你去弄点水来,顺便去时昀那里问问,身上有没有金疮药?”
苏晓想了想,补充道:“若是没有就算了。”
待小乔走后,苏晓才将兜里的果子塞到嘴里试着咬了一口,“嗯,真甜。”
看了看蓝曦臣,还是没有反应。
苏晓挪了挪,与蓝曦臣挨得近了,然后将手里的煎饼撇下一半,递到他面前:“一天没吃了,多少吃点。”
蓝曦臣依旧没有答应,
苏晓便主动将那半块饼子塞到他的手里,郑重地道:“蓝曦臣,我这个人不怎么会安慰人,不过,我只知道一个人无论如何再怎么悲伤,也要保重身体,因为活着的人是他们的寄托,是他们的希望,若是连你也倒下了,这些人该怎么办,偌大的一个蓝氏又怎么办?”
“你就算不为自己,也要想想他们不是?”
蓝曦臣到底是听进去了,虽然一句话没说,拿起饼直接塞到口里,眼神散涣,嘴上的动作像是在嚼着一块木头般的无味。
苏晓看到他终于开口吃了,心中难免有所高兴,顺着将怀里的野果丢了几个过去,“这么难吃?那吃这个。”
明知他是因为心里难受而不是食物难以下咽才做出这等动作,苏晓这样说的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他宽宽心,多吃点。
蓝曦臣拿起一个果子瞧了瞧,正这时,小乔过来了,
“给。”
苏晓接过水袋,看着小乔摇头的模样,便知没有金疮药,事发突然,谁会随身带着药呢。
小乔走后,下瞬,苏晓突然一把扳过蓝曦臣的身子,起身半塌在他的胸前,这一举动,可把蓝曦臣惊到了,手中的果子也呼啦掉了,
一直以来,他从未与人近身过,除了那一次,是他主动将苏晓的身子靠在自己肩上,让她好好休息,而这一次,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下,两人的距离简直近得不能再近了,他突然心跳得好快!
“怎么啦,我给你看下白日包扎的伤口,用清水洗下,免得时间长了发炎。”苏晓完全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妥,但她忘了,这是古代。
蓝曦臣心生愧意,他懊恼极了,在这种时候自己怎么会生出这般不该有的情绪,两个大男人,有何不妥,
紧绷的身体随之放松了下来,任由着她挨在自己胸前,白日里包扎好的布带被解了下来,被苏晓月丢到了一旁,伤口处都形成了一块块的血痂,幸好还没有肿,
她从怀里取出一绢素白帕子沾上水细细清洗着。
“蓝曦臣,放心吧,云深不知处,会没事的,你叔父也不会有事的,至于蓝湛他……他也会平安回来的。”
轻轻的声音如一股暖流流入他的心间,掀起了一层小小涟漪。
“好了,”苏晓又再次迅溜地从蓝曦臣身前撤了下去,一屁股又坐回了草地上。
“伤口也不必包扎了,露它几天就好了,长期包着说不定会烂掉的,只是这衣服”
“无碍,”
苏晓看着蓝曦臣手臂处的衣服被她撕烂了,露出好大一道口子,里面的肌肤清晰可见,这总归是不大好吧,愣是降低了一个温润公子的气质。
夜色愈深,被人追着赶了一天路的蓝氏弟子纷纷陷入了沉睡中,两人又再次迎来了一次长久的安静。
苏晓胡乱的拨动了火堆几下,顺道添加了几片木柴,渐熄的火苗有了愈涨之势。
蓝曦臣从开始坐到现在,未曾言语,也未曾活动一下麻木的四肢,月光照出他的影子,拉的老长老长,孤寂而又充满悲伤,此刻的他像极了孤海上的一艘荒船,显得特别无助,又无力。
“蓝曦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