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受到蓝曦臣的命令,时曜便佯装打扮混作金氏子弟入了金陵台,暗中查访苏姑娘彩衣镇遇刺一事,他从怀里拿出了一枚玉佩,正是蓝曦臣交到他手中的,不难发现这玉佩上还纹了一个金字,众人拿在手里相看一番,疑惑道:“这便是遇刺当天拾到的?”
时曜并不急着回答,只在心里默默思索着这件事该怎么说,而他的不回答在众人看来就是万分肯定了。
“那你查到了什么?”蓝忘机确信无疑,直接问道。
“本来我一直苦于在外门看守,也只每日夜深人静时偷偷潜入后院一查究竟,可奈于被人当场发现终是毫无厘头,恰值那日,偶然得到一个机会进入了内门,我发现当天这金氏后院甚是安静,连丫鬟走动都极少,正往前走时,却被一睹莫名的白色墙体给挡住了,伸手一摸,竟是被人下了结界,这后院来过几次,往常并不这样,而且这被布下结界的地方,应是金宗主金光善的住处,正巧一名侍卫朝这边走来,对这种状况见怪不怪,好似已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
时曜偷偷藏了起来,暗中观察,只见这侍卫从腰上取出一枚通体灵透的以金色穗子编织而成的玉佩,对着那结界一照,那结界顿时破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小裂缝,
时曜猜想此人必是金光善身边的亲卫,不然不可能知道这进去的方法,他当即以迅雷之势从其背后肩上一掌劈下,又将他拖至一个无人处,换下他的衣衫,拿过他的玉佩,走了进去,
这玉佩在手中摩挲,这手感竟与宗主交与他的那枚环佩甚是相同,待拿到眼前细细一看,这下角处也刻着一个相同的小字:金,看来,宗主猜的不错,苏姑娘遭遇追杀必定与金氏脱不了干系,只是这堂堂兰陵金氏为何要做这种事情?
百思不得其解,忽听这白玉门内传来一声厉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金子勋一下子跪在了地上,颤颤惊惊,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之前还夸下海口,现在真是无地自容了。
“找他们去做事,一群纨绔公子哥,还是我们自己人,这不是明摆着我们金氏要杀她吗?还惊动了蓝曦臣,与他杠上了,你们还真是不知死活,且不说他蓝曦臣多聪明绝顶之人啊,仅凭他与苏晓这过于亲密的关系,他能不为她出头吗?到时要是查到我们兰陵金氏头上,你是说我是该把你交出去呢还是不交出去呢?”金光善目光咄咄,像审犯人一般的,威严耸耸,居高临下的看着金子勋。
金子勋更是没了脸,噪得是青一阵白一阵,一个劲的苦苦哀求:“伯父,子勋知错了,还求叔父庇护,”金子勋竖起二指,指天起誓:“仅此一回,以后事事必先禀报伯父再予以定夺,绝不再犯。”
一旁金光瑶站了出来,朝金光善一跪,拱手道:“父亲,子勋既已认错,不如此事就此作罢,况且父亲先前不是已经找人刺探出来了吗?”
金光瑶看得出来,父亲对子勋的疼爱甚于他这个私生子,他的话不过是对他的一个警醒罢了,并不会真做出什么来,而他的一番话也只不过是刚好给了两人一个台阶下,他的心里甚是嫉妒这种父辈的爱,而他的父亲却从未给过,对谁都好,唯独对他。
“起来吧,”金光善散散地挥了挥手。
金子勋站了起来,看着身旁还跪着的金光瑶,眼里没有一丝谢意,而是嫌他多管闲事,以眼色正道,别以为父亲会听你的话,你只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罢了。金光瑶不为所动,然他的内心早已是嫉妒恨了,面上却依然任谁都是以一副小酒窝示人。
“你也起来吧。”
金光瑶有一瞬的欣喜,他的父亲终于意识到这个殿内还有一个人在跪着,可在下一刻这种欣喜却浮沉海底,消失不见,
“那依你之见,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呢?”
原来我只是那个出谋划策的人,金子勋说得对,我只是他用来对付其余几大世家,壮大金氏的一枚棋子罢了,可用可弃。犹记得百凤山苏晓对他说过的,不忘初心,不失对错,否则一步错,步步错,终是自我毁灭,她的话看似在警醒着他,实则是验证着他以后的路,自取灭亡,哼,真是可笑,我的以后还倒要她来决定,面上苦涩不已,明明是你们负我,却还妄想我以德抱怨,天真以待,可笑至极,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手中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他终是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他想到了一人,薛洋,被他困在原芳阁,现在也该是他施展用处的时候了,金光瑶不急不慢,道:“父亲不如大胆放心的将此事交给我,阿瑶定不失所望,如期将东西原封不动奉上。”
“这样啊,”刻着金牡丹纹路的鎏金大椅上的金光善绞着手,似在思考,转眼便起身,指着金子勋,道:“既如此,就让他跟着你,一来让他学习学习,二来你也多个帮手不是?”
金子勋,哼,不过是不放心我罢了,金光瑶自嘲一笑:“多谢父亲。”
时曜杵在门外,竖耳倾听,正值金夫人过来了,看着此人有些面生,便问道:“你是哪个地方的,在这里干什么?”
屋内的金光善正要抬手收了结界,猛听得门外夫人一声质问,暗叫不好,连忙收了手,三两步跑到屋外一看,随后而来的金光瑶,金子勋二人,只见着自家主母正躺在地上,而那偷听之人早已不见踪影,恰巧值卫过来了,还一副茫然不知所以,问道:“宗主,这里发生什么了?”
金光善怒气冲冲:“你还好意思问我,下去自挨五十鞭,以示惩戒,其余人,追。”
于是,这一天时曜都在担惊受怕,躲躲藏藏中,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他决定再次一探金光善的卧房。
夜黑风高,只见一人跃于屋顶之上,快速而又稳当地前行着,
金光善的屋内早已熄了灯,已是漆黑一片,正抬头惊讶之余,难道白天之事于他无甚要紧?定睛远处一瞧,一座小木屋内,位于这座院落中较不起眼的一个角落处,竟意外地有明火晃动,他奔过去,轻手轻脚地掀开一块瓦片,
屋内灯火摇曳,隐隐约约,有一人披头散发,满身血污,双手双脚被捆于木架之上,就是有些看不清此人是谁,
时曜待要仔细看时,突听一声弱弱的但很要人命的细细的男声传来:“你可要想好了,我可是有成千上万种方法折磨你,直到你答应为我办事为止,不然,”语气突的狠了起来,他摩擦着拳头,走上前来:“除非你死。”
金光瑶,时曜惊到了,没想到世人看到的那副懦弱卑微的,对谁都是一副笑脸仅仅是一个表象,那暗藏在微笑之下的竟是这么恶毒的心思,他敛了敛心神,复又仔仔细细瞧着,
只听金光瑶又道:“当日在清河,我放了你,本想着我们俩已达成了共识,没成想你竟然想逃出我的眼皮子底下,你真是大胆。”
被困之人抬起头来,依旧有些看不清,乱发遮住了面容,他啐了一口:“你个娼妓之子,竟想左右于我,简直痴心妄想。”
“娼妓之子,哈,哈,”金光瑶笑的有些可怜,“连你也这般瞧不起我,别忘了,你也好不到哪去,你也不过是没爹没娘,流落街头的乞儿罢了。”
金光瑶自袖中拿出一把小刀,三两步上前,一刀砍下了他的一根手指,他顿时疼得大叫,然金光瑶像是没事人一样,拿出绢巾擦了擦刀上的血迹,又放入袖中,对着他悠悠道:“听说你那根手指是被马车活生生的压断的,那多一根又何妨,记住,这就是你今日得罪我的下场,”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吧,好好想想,明日我再来,”这个词,明日,他特地压重了些声调,转了个身,自顾自地大踏步离开了,离开时还往屋顶斜了一眼,好在时曜反应快,及时将瓦片归原了,
时曜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回到自己住处时,正巧有一人夜半洗澡才归连叫他几声都没做应答,直至他跟前拍了他一下,把时曜惊得身体一颤,慢慢侧过头瞧去,这才放下心来。
“干嘛呢,这是?”
时曜想了又想,好一番时间才开口,却看到那人已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他这才长吁一气。
连着几日,时曜都有些心不在焉,被侍卫长批了几次,这晚,他决定再次只身犯险,一解心中谜团,
今日却没有点灯,静悄悄的,莫不是金光瑶不在,思及此,他从屋顶落下,推开门,进去之后左左右右各个地方都看了个遍,不过一间普普通通的屋子,唯独没有瞧见那个被困之人,他还在想着那人是谁呢?
不对,太安静了,他连忙转身,拔腿就走。
“怎么,来了就想走啊,哪有这么好的事?”
一群侍卫蜂拥而至,将他围了个彻底,时曜暗道不好,这下遭了,中了他的圈套了。
“你来的可有些迟了,我可是夜夜等在这里。”
这声音谄媚如丝,听着冷不丁起一身鸡皮疙瘩,而又那么颤寒心惊。
“说吧,你有什么目的?”金光瑶望着他,一双锐利的眸子泛着精光,直将他从头望到了底,这人似有些眼熟。
时曜拿着剑紧了紧,一副视死如归样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好一副正义凛然的,你不说我也知道,那天在他房外是你吧?”在人前,他喊他父亲,在人后,他和他父亲一样,彼此都没有认可对方,他这样的称呼早已多时了。
时曜抿嘴不语,金光瑶倒不急不怒,拿着折扇轻轻一挥,旁边侍卫便已了然于胸。
侍卫们齐齐包围了上来,时曜拿着剑浴血奋战,势要拼个你死我活,一时间场面很是激烈,身上早已是百般大大小小的伤口,但他仍凭着一股意志在坚持着,
金光瑶冷眼旁观,轻蔑之极:“别杀了他,我要活的。”
时曜一听这话,原本的一股意志早已全无,我岂能做他人质?又顺着这一溜的侍卫望去,这些人好像杀不完,倒了一个又有另一个顶了上来,既如此,还不如,挥剑自刎。
金光瑶似看穿了他的心思,一个眼神示意,包围圈当即假意破了一个口子,就在时曜持剑准备自刎之时,他的剑忽地转了个方向,朝两边的侍卫刺去,这人受了痛,剑落了地,他便一下子冲了出去,
侍卫们本欲去追,奈何金光瑶一个指头示意:“等等。”
他思索着,指着其中一人道:“你,追去看看,朝哪个方向去了,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片刻之后,那人回来了,双手持剑复命:“像是去往云深不知处。”
“可看清楚了?”
“属下不敢欺瞒二公子。”
二哥,蓝曦臣,金光瑶若有所思,忽地一收折扇,猛的想起来了,此人便是蓝曦臣身边的得力助手时曜,怪不得这么眼熟,当初在云深不知处,可是见过他几次了。
他突然又是一惊,忙问道:“派出去的人回来了没?薛洋呢?”
“应该快了吧。”
今夜这刺杀苏晓,拿取阴戒一计划也不知是对是错,若是被二哥知道了,来质问我,我该怎么解释呢?金光瑶此时的心七上八下,连何时离开了那间屋子也都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