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冬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了进来,那位世人口中的泽世明珠,皎皎月华的泽芜君,蓝曦臣,手拿着裂冰便候在了门口,
不多会儿,门从里面开了,是小乔,小乔摇了摇头,不言而喻,苏晓未醒。
她关了门,待过来时,
蓝曦臣已坐于床前,搭手摸脉,脸色凝重,半晌才将她的手放回了被子里,走到桌前写了一副方子,交予小乔,然后踱步于窗前,吹起了烈冰来。
悠悠箫声响起,裹挟着灵力与清心效果一同吹入了苏晓的神识里,
这一吹便是一整天,直至天黑,才不舍地离开了她的房中,在离走前也还要再观察观察,确定无事方才放心离去。
而在夜晚,蓝湛则背着忘机琴候在魏无羡房门口,待师姐开了门,进来抚上一曲。
“你来了,”一身红衣羡从床上坐了起来,尴尬道:“谢谢你,蓝湛。”
蓝湛虽不语,内心却是波涛汹涌,只刚刚那一眼便是深深刻印在了脑海,
他于桌案旁坐了下来,修长的手指绕过琴弦,一阵洗耳清心的琴音弹了起来,
魏无羡就这般懒散着腿,支着下巴,靠在床榻上洗耳静听,
怎叹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怎叹秋有月兮月有诗,不及与你相守时;
这便是最好的形容。
连着三日,不夜天城清理了三日,这些修士最有幸的便是白天连着黑夜倾听了蓝氏双璧一萧一琴,缭缭曲音绕耳,久久不散,他们非但没有感觉到一丝厌恶,反而是身心荡漾,整个人获得了久违的空明与澄净。
三日后,各仙门陆续撤离,早在射日之征结束后,因着蓝启仁那一封卷轴缘故,顿使金宗主尴尬无言,金氏便早早撤离了不夜天。
蓝氏的队伍围着一辆马车缓缓徐行,那马车装饰精美,一律水蓝色的云纹图车帘、车顶、窗帘,两边还斜挂着蓝色水珠,清雅却又不失繁华,繁华却不显俗气。
里头卧榻之上,苏晓换了一身青色衣衫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上面,小乔在旁侍候,
待到了云深不知处时,便被人抬了进去。
蓝曦臣温柔地替她拢好被子,又再三嘱咐小乔好生照看,这才离了精舍,一路折返回兰室,不夜天一战后,各仙门都还有许多事要善后,叔父也还在等他。
云梦,魏无羡回了莲花坞,昔日虞夫人言辞犀利与师父的诠诠教诲还言犹在耳,仿若昨天一样,江澄依旧每日在场地上操练弟子,誓要光大江氏,恢复往日风光。
“魏无羡呢,身为大师兄不来教导这些新来弟子,反倒日日不见人影了,”江澄训练完一批弟子休息时间时便骂骂咧咧了起来。
“别人不知道,阿澄你难道不知道,阿羡是最不喜约束的一个人,这么些天不见他人影,想必是心里不好受出去散一散罢了。”江厌离从走廊上走了过来,这个愈渐寒冷的冬日里,她的脸上却沁出微微薄汗来。
她刚随着几名侍女们去了莲花塘,察看情况,以便来年开出更好的莲花,大丰收。
魏无羡不在云梦,却跑到了姑苏来,在一家客栈喝着酒来,拿着一坛天子笑斜坐在了二楼的窗沿上,自饮自酌道:“这论酒啊,还是姑苏的天子笑入口甘醇,回味悠久!”
这一说便又想到了当年几人在蓝氏躲着喝酒的场景,嘴角便是扬起一抹微笑,接连又饮了几口,视线落在了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上,
有一人的身影甚是熟悉,没想到今日竟遇见了他。
他拿着酒坛冲他喊道:“泽芜君,几日不见,可还好啊?要不要上来小饮一杯?”
转而又道:“哦,我忘了,你们蓝氏不能饮酒。”
蓝曦臣抬起头来对着他微微一笑:“无妨!”
上了楼,方桌前坐下,酒已备好,魏无羡斜散着仰头饮了一口酒,眼角余光瞥到了蓝曦臣刚刚放到桌上几包串联在一根线上的东西时,那是药材,他转而问道:“苏晓,可醒了?”
蓝曦臣摇了摇头,
魏无羡替他倒了一杯酒,而自己就着坛子便喝了起来,饮罢,酒坛还未放手,便一脸震惊地望向了对面蓝曦臣,
刚刚魏无羡替他倒的一杯已然饮罢,他又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又一杯接连饮了下去,
魏无羡看着这会儿已经有五六杯了,生怕出了点什么事:蓝氏家规是不许饮酒,蓝湛是一杯倒,他二人又是兄弟,这酒量估计是好不到哪去的,连忙将酒坛夺了过来,道:“泽芜君,你还好吧?”说话的同时,并紧盯着面前这人,生怕下一刻他就醉下了,倒是自己不还得送回云深不知处去。
蓝曦臣爽朗一笑:“魏公子,无须担心,这酒刚入了喉,便被我用灵力化成了水,所以我这喝进去的是水。”
魏无羡顿时哑口无言,
蓝曦臣道:“魏公子若闲时有空,不妨去云深不知处一趟,可以听听忘机最近新学的几首古曲,”顿了顿道:“都有清心凝神之效,”
“泽芜君这是什么意思?”
“忘机近日在精研《洗华》,不知魏公子可知忘机的用意。”
“泽芜君,我说你们姑苏蓝氏是不是都这么爱管闲事啊?”
“忘机是我胞弟,我很清楚他的心思,不管魏公子听与不听,曦臣有几句话告知,”
“……”
“世有定法,大道有责,如若这世上只有魏公子一人的话,你大可以随心所欲,但只可惜,这世上每个人都长着一张嘴,我希望魏公子不要因为过于自我,而影响到身边真正关心你的人,你若相信我与忘机,姑苏蓝氏可以帮你重拾剑道!”
“我信得过,但是我不想!”魏无羡将手中酒杯放下,道:“泽芜君都做不到的事,何况魏婴呢?就如泽芜君所言,这世上每个人都长着一张嘴,七嘴八舌之下,悠悠众口怎么堵的住,能堵的住,能圆滑每一个人,这般七面玲珑之人,心思只怕是深藏不露,这深藏不露之下又藏着怎般的心思无人可知,若是好的倒也罢,若是坏的,还不得整个仙门给他陪葬,而魏婴,不想做这样的人,”
“至于泽芜君所说的伤害了身边的人,魏婴觉得若是真正理解你的人,必是懂得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需解释一个眼神足矣,所以那些说伤害了他的人只是不懂自己或者为了自己的私心找些理由罢了。”
一番话毕,蓝曦臣如醍醐灌顶,若人人都能做到他这般洒脱随性自在倒也好了,偏偏这世上有这许许多多条规来约束世人,偏偏自己肩上是担负着一家之主的重任,所有的不由得自己。
看来今日没劝到他倒让他把自己给劝了,罢了!蓝曦臣嘴角噙起一抹笑意,又倒过一杯酒刚拿到嘴边准备饮起,
魏无羡含着打趣之意嘻笑道:“泽芜君那日不也是让魏婴大开眼界了吗?”
蓝曦臣执杯的手一抖,
“魏婴从不知苏晓与泽芜君关系什么时候如此亲密无间了,从来都是镇定自若,遇事泰然处之的泽芜君那日竟也有了慌张,当着各世家的面居然与金宗主对起峙来,让魏婴好一番震惊,足矣说明泽芜君也是一位真性情之人,又岂会被这些世俗所偏见呢。”
那日,
“蓝宗主,这你就不对了,我儿倾心于这位苏姑娘,那她自当是带回兰陵金氏休养,你这百般阻挠又是为何?”金光善临于那几丈高的白玉石阶上大声质问道,底下的每一个仙门弟子都听得清清楚楚,齐刷刷地朝着那石阶之上的另一个人看来。
金光善是真心为金如玉?非也!阴戒之事金如玉早期便告诉了他。
蓝曦臣无所畏惧,迎面而道:“金宗主只知金公子倾心于苏姑娘,又何曾问过苏姑娘的意见,若是只是金公子一厢情愿呢?”
“你,”听到这话,金如玉气急,将苏晓放于地上,三两步过来与其理论:“是不是在下一厢情愿,这是我与苏姑娘两个人的事,还轮不到泽芜君在这里指点,”
“你们姑苏蓝氏都是这般爱管闲事的吗?”
蓝曦臣并不急着回答,而在刚刚金如玉将苏晓放下之时,他便朝蓝忘机与魏无羡二人投去一个眼神,二人秒懂,立即走到苏晓旁边,扶起,将她护在了身后。
“且就先不论这是不是金公子一厢情愿之事,金公子难道不知女子名节胜于一切,若金公子今日执意将苏姑娘带走,待她醒来,来日又岂非是逼着她与你成亲?”
真是好厉害的话语,逼得人好生气,金如玉正要再上前一步与其再争论下去,被金光善一把推到了身后,“那依蓝宗主的意思呢,这位苏姑娘该何去何从?我儿已然说过,这位苏姑娘父母皆被温晁逼死,好好的一个府邸被他们一把火烧得也差不多了,这下总不可能送她回自己的家吧,难不成要送到你们蓝氏去?”
金光善也只是这么随口一说,不成想竟被他说中了。
“不错,正是云深不知处。苏姑娘曾在云深不知处听学过一年,此间环境必是熟悉地再熟悉不过了,相比于金氏定不会感到局促,而且曦臣又习得一些药理,相信对苏姑娘的身体复原有很大的帮助,那么她暂住云深不知处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可金某听说当年听学时,苏姑娘可是以一身男装进了云深不知处,终日与魏无羡他们厮混在一块,这会儿你让她回云深不知处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呢?男人还是女人?”
“金宗主,请注意言辞!”蓝湛已然注意到了魏无羡眸中阴戾,在他即将要起身时,他先一步道。
底下的人看着这一出戏,实在精彩绝伦,这两位宗主对决的话一句比一句厉害,只是他们的脸上却显现出一副懵懵的状态,他们实在不知为何这两大世家竟为了一个姑娘舌战起来,这位姑娘又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金氏倒也罢,谁不知金宗主终日流连花间,这私生子就有好几个,只是姑苏蓝氏,一向是清白为人,这泽芜君更是众仙士的楷模,从未有出过半点像今日这般自毁形象的时候,
众人不得不将目光移向了那边,那两位蹲着腿,躬着身子护在身后的人,只道是一身红衣,艳丽的红,如鲜血般刺眼,面容却是看得不太真切,
他们猜想,必是位绝世大美人,不然怎么会引得这二位面红耳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