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车身发动飞速后驶走,戚澜两只手插在口袋里,站在原地微笑地看着,逐渐在车窗外变成了一个看不清的小点。
阮绵扒在窗户那里看了一眼,总觉得这样不太好,“我觉得这样会不会对学长不太礼……”
“不会。”池晏冷冷地道。
“别管他。”易嘉冷冷地道。
阮绵:“……”
阮绵“哦”了一声,小心翼翼地缩成一团,往窗边坐了坐,继续吃没吃完的冰淇淋,
——不知道为什么,车内低气压到了一定程度,坐在驾驶位置的人和坐在自己旁边的人冻得她汗毛竖起,近乎于本能的直觉告诉她还是不要说话为妙。
大概因为刚才在外面说了好一会儿话,冰淇淋化得差不多了,阮绵怕弄脏漂亮的座椅被人嫌弃,慌张地加速吃着,“卡兹卡兹”咬着脆皮的声音被压得很轻很轻。
她只敢用上面尖尖的小牙咬,将鸡蛋面糊做成的脆筒小口小口地咀嚼咽下去,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所以看起来有点可怜,软软的舌尖舔舐着乳白色的冰淋,蹭得一嘴巴奶油。
池晏靠在另一侧车窗边,衣袖随着搭下来的手肘遮住了手腕,指节隐匿在了阴影处,视线看向窗外,漂亮的侧脸神色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年轻却有一种致命的轻微成熟感,足以撩得只有十八岁的阮绵心慌意乱,看不出对方的心思。
阮绵边吃冰淇淋边偷眼看他,心里发乱,思索着刚才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惹得池晏不是很高兴。
刚才掰着肩膀的力道很重,扣得她生疼,到现在肩膀还热热麻麻的。
难不成池先生和学长关系不好……?然后他触了池先生的眉头?
难道是他们上流交际圈里的一些矛盾,然后自己不知情就说错了话?
阮绵心里更忐忑了,坐立不安了起来,屁股下面仿佛铺了数个小石子,刺得坐不住。
池晏似乎被她弄出来的动静引来了目光,视线低垂地看着她。
阮绵不敢跟他对视,硬着头皮有一下没一下地瞄着池晏的脸,将最后一点脆皮甜筒轱辘着塞进了嘴里。
大概因为吃得太急了,化开在筒尖里的奶油从嘴角漏出了一点,阮绵像只小脏犬一样慌慌张张地想要舔干净,结果越忙越乱,就差用袖子擦了。
一张餐巾纸被递到了阮绵的嘴边,阮绵愣了一下。
池晏指节修长,骨节分明,非常好看。
阮绵:“……”
阮绵拘谨地道:“谢谢。”
她伸手要接过池晏手里的纸,结果却没抽动,纸还是被池晏牢牢地拿着。
阮绵疑惑地看着他:“……?”
池晏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
阮绵小声试探道:“……池先生?”
下一瞬,纸中被指节压住一半,顺着阮绵的嘴角按了按,将她沾到了的奶油缓慢擦去。
接着,男人神色平静地收回了手,手腕一捏将纸随意揉成一团丢进了车载垃圾箱里。
阮绵:“……”
阮绵:“………………………………”
阮绵脑袋轰得一下炸了,脸蛋如同被火炉烧得滚烫,脑子里面咕噜咕噜地煮着热水,震惊到指尖发麻,差点将自己缩成一小团滚进后座的车座缝里去。
易嘉在前面脸色不好地开着车,应该是在想事情,没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
池晏倒是对自己做了什么惊人之举没有太大的反应,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
阮绵正满脑子跑火车被做了什么亲密至极超越她承受范围的事情,心脏扑通扑通地兜不住往外蹦,视线落到了池晏的右手手腕,忽然一下手腕,忽然一下子愣住了。
池晏坐在靠右的车窗,刚才抓住自己的时候用的是右手,现在被指节摩挲着的也是右手。
阮绵的视线只能看到一点红色的痕迹顺着拇指骨节往腕骨的方向攀爬,看起来像是受伤了。
阮绵探着脑袋想要看清楚,对方却仿佛不想被她看清楚,手腕搭回了阴影侧边。
被故意排斥的失落感涌上了心口,阮绵委屈地缩回了原处。
车上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安静一直持续到在医院门口接到检查完被护士姐姐牵着走出来的池峋见到阮绵。
池晏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池峋眼睛发亮地扑进了阮绵的怀里,扯着她的衣衫嘀嘀咕咕地说小话。
易嘉刚才方便池晏坐,所以将安全座椅收了起来,现在有阮绵抱着池峋,也不需要安全座椅了。
“小阮……”池峋奶乎乎地往她怀里缩,眨巴着大眼睛,一见到阮绵就瘪着嘴,“小峋今天打针了。”
阮绵“啊”了一声,低头道:“打哪儿?”
池峋将自己的袖子往上扒拉,“你看。”
阮绵帮他将袖子往上拽了拽,发觉他手臂上有好几个针孔,大多不像新的,有些还留下了难以消除的针孔痕迹,“这……”
似乎猜到阮绵会问什么,已经心情重整的易嘉解释道:“有些是小峋四个月前在医院打针留下的,因为每天都要打点滴,扎一个新针孔会很受罪,所以一般会留一个滞留针。他新陈代谢又慢,之后也进了好几次医院,有些针孔短期内还无法消掉。”
阮绵心里有些说不清的涩感,“……哦。”
池峋两只眼看着阮绵,“小峋今天没哭。”
阮绵摸了摸他的脑袋,发自内心地夸奖道:“小峋很棒。”
池峋笑弯了眼,开心地往她怀里钻,发出了咕噜咕噜小猫一样的撒娇声音。
阮绵现在是他最黏的人,一起待了快两周,两个人每天跟长在一起一样,大糯米糍怀里抱着个小糯米糍,每天腻歪在一起玩。
虽然说只是一个保姆的工作,但阮绵已经逐渐把他当自己家的小侄子带。
平时洗澡的雾气弥漫也没注意,现在一晃眼看到那么明显的针孔,阮绵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个孩子到底吃了多少苦。
别的孩子在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时候,他却在医院里待了很久,每天动弹不得地在那里输液打针抽血化验。
……实在是太疼了。
被阮绵无意识抱紧的池峋疑惑地探出了脑袋,“小阮……?”
阮绵笨拙地安慰道:“没关系,我今天做骨头汤了。”
池峋欣喜地挥了挥手,“骨、骨头汤!小峋要吃!”
易嘉在前面笑道:“骨头汤炖得正是时候。池总今天腱鞘炎在医院处理了一下,医生让他好好养养定时按摩一下,刚好用骨汤补补身——”
“易嘉。”池晏打断了她。
易嘉条件反射地闭上了嘴。
阮绵终于反应过来池晏手腕骨的红色痕迹是什么了。
……估计一半是被医生诊断时按揉的,一半是涂抹了的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