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轻微的,但放任不管的话就会加得很快。”
易嘉解释道:“固定且大量地活动手腕和手指就会出现这种病症,池总又是个工作狂,不管是书写还是操作电脑,久而久之就这样了。”
易嘉叹了口气,“他在家的时候,你可以提醒他早点休息,不要再那么劳累了。工作又不是以命相搏,太拼了得不偿失,我们公司所有人下班都比他早,这么下去再年轻也要熬坏了。”
阮绵眉头皱起,“池总一直都这样吗?”
易嘉笑道:“池总以前性格是挺严谨,但是一年前接手公司到现在,变得对自己更为苛刻严厉,这都是从……”
她顿住了,似乎发觉自己说了什么不太好的东西,歉意地笑笑,没有再说下去了。
但阮绵差不多也能猜出一点什么。
她也从池晏的嘴里听到简单的回答,从一周多前那个叫池良的人找茬到现在,各种零散的话语大致拼成了琐碎的思路。
池晏的大哥和嫂子,也就是池峋的爸爸妈妈,应该是一年多前或者两年前去世的,留下了池峋由池晏带,池晏也是那个时候接手的公司。
而这么大一个公司,内部的体系和派系众多,还有复杂的关系链和社会网,池晏之前只是研究生刚毕业,在短短一年内接手公司的大小事务到如此明晰无错漏的程度,实在是……
太厉害了。
人即使再聪明,在面对新的事物时,时间的付出和努力还是必不可少的。不断地总结和经历磨练,可以对效率进行填补。
池晏是个聪明人,而且是个做事很聪明的人。
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以及做什么可以快速地达成目的,所以他在很多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并不会发表太多的意见,对池良的挑刺和冷漠恰好也是不将其放在心上浪费时间的表现。
易嘉拍了拍阮绵的肩膀,道:“还有,记得让池总活动一下手腕,不要总是保持一个姿势,要自己多按摩一下,按医生发的教程做。”
阮绵微微一愣。
这地方不太好停车,易嘉说完就回车上准备开走了,脑子里慢慢地思索着自己刚才情急的时候到底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怎么想不起来,反正就哪里不对。
车还没开动,阮绵在身后叫住了她,黑亮的眸子微微闪烁。
“易姐……按摩的教程可以发我一份吗?”
晚上吃饭的时候池晏什么都没说,眼睫微垂,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阮绵和他待了十几天,还是看不出来他的心思,也忽然理解了他为什么在车上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
——毕竟人的身体不舒服,心情一不好,就可能做出奇怪的事情。
阮绵非常理解,她被人找茬心情不好的时候在雨夜里端掉过一窝小混混,冷着脸揍得一群人哭爹喊娘,再也不敢在她的势力范围内胡作非为。
所以她此刻连吃饭的时候都小心翼翼,喂池峋的时候也小心翼翼,还冲张嘴要说话的池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努了努嘴,示意他不要说话,免得他叔叔更不高兴。
池峋以为她要跟自己玩木头人游戏,乖巧地闭上了嘴,只有在被喂饭的时候才会张嘴吃饭。
但阮绵的视线一直盯着池晏的手,看着对方指节僵硬而缓慢地夹菜舀汤,心里想要上去帮他忙的小心思蠢蠢欲动。
可池晏这种男人强势又冷漠,自己贸然上去说要帮忙,搞不好对方会更不高兴。
阮绵思来想去想来思去的时候,一场晚饭就结束了,回过神的时候池晏已经起身去浴室洗澡了。
阮绵边收拾碗筷边叹气,越想越懊恼。
池峋好奇地抱着小柯基布偶,眨巴着眼围观“小阮的忧郁”。
临近十点多,池晏的书房门被人敲了敲。
翻着今天下午耽误文件的池晏沉声道:“进来。”
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小脑袋从门口探了出来,打量他的神色。
池晏和她对视了一眼,那人迅速地闪躲着偏开了视线,好像很不好意思。
池晏微微后靠在了椅背上,指尖夹着一支笔,眸光毫无波动地看着她,也没有出声询问。
阮绵:“……”
阮绵犹豫了一瞬,还是从门口挪了进来,手在身后关上了门,“池先生。”
池晏视线落回了文件上,指尖划过手里的财务报表信息栏,看起来并不想跟她主动说话,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元催一下子有些慌了,指甲嵌入了心里被磨出来的薄茧里,忐忑不安地站在那里。
其实池晏这段时间已经没有当时刚认识那么冷漠,甚至还有不少的人情味,每次都温柔得阮绵越发确认这个人就是雨夜里救她的人。
然而这人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痛了不舒服,所以才在这里冷冰冰的,还拒人于千里之外。
阮绵这段时间每天都会从饭盒里收到一个橙子,然后美滋滋地将橙子包起来,也不舍得吃,和上次一大袋橙子一起放着。
至于池晏偶尔留下来的关于“汤咸了”、“不要放洋葱”的字条,更是被她小心翼翼地收拾了起来,放进了行李箱里的百宝盒中,是除了存款、兜帽衫、雨伞外,对她而言最珍贵的东西。
池晏眼都未抬,“没事就出去吧。”
阮绵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沉默的气氛蔓延在了屋里的每一个角落,唯一有声音的地方就是伴随着打开的静音空调而缓慢飘散着的雾气的保湿器。
许久,池晏听到了踏踏的脚步声,接着虎口一温,笔被人从手里抽了出来,手掌被托在了对方的掌心里。
池晏眉心微微蹙起,“阮绵。”
阮绵咬咬牙,像是撑着一口气,鼓起勇气抓住了他的右手,“我帮你按摩一下。”
池晏:“不用。”
阮绵更急了,用胳膊将他的手臂夹在身侧,倔强地道:“易姐说你的手不能再这么过劳使用了,加剧了就麻烦了!”
池晏:“不会。”
阮绵眼睛圆溜溜地看着他,坚持道:“会的。”
池晏面无表情地和小了自己八岁的小孩对视,仿佛看进了她的眼底。
阮绵被他看得心里发麻,想着反正破罐子破摔了,咽了口唾沫,低着脑袋开始回忆易嘉发的教程,然后缓慢地顺着骨节按揉了起来。
男人的手修长又好看,指甲剪得整整齐齐,骨节分明如同玉雕的枝节。
平时触碰的时候微凉,摩挲着阮绵的头发时,总是温柔又细致,勾得阮绵心里痒痒的,随之不受控制害羞又沉迷地任其摸着脑袋。
阮绵很喜欢这双手,也很喜欢这个人。
只要自己能起到一点作用都是好的。
所以她洗完澡后将易嘉发过来的教程翻来覆去地看,记得滚瓜烂熟,还在自己和池峋的手上试了好几遍。
池峋以为她跟自己玩游戏,比划起了剪刀石头布,被阮绵将手指轻轻地揉来揉去,痒得咯咯直笑。
现在换了真的上场,阮绵反而紧张了起来。说是按摩,但她也是个新手,别给人按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