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晏对阮绵的性格和小心思再清楚不过,否则也不会放任她去上大学,自己更不会放慢脚步耐心地等人慢慢成长。
只不过很多事情都是不戳破,不点透——阮绵死要面子,脸皮太薄,很容易恼羞成怒闹脾气。
然后背过身,只用面包屁股对着自己,小尾巴叫了也不动。
当然阮绵的话也是自暴自弃情况下说出来的,作不得真。
池晏除了略微迟疑半秒,便没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阮绵在电话里磨叽半天,终于被男人撬出了昨晚发生的事,说完以后,丢脸至极地听着池晏那边的动静。
池晏那边静静的,毫无表示。
阮绵:“……”
阮绵小狗耳朵紧紧地贴着发顶,掩耳盗铃状,“想笑就笑吧。”
池晏没说话。
“我也觉得学校的这个惯例太过分了。”阮绵苦着脸,找到了诉苦的对象,“是不是不好笑?”
池晏:“不是。”
阮绵:“……”
阮绵恼羞成怒,“那你干嘛不说话!”
池晏:“我在思考。”
阮绵:“?”
池晏:“受伤了吗?"
阮绵:“没。”
池晏:“衣服穿整齐了?”
阮绵:“嗯。”
池晏:“没冻着?”
阮绵稀里糊涂的,“……嗯。”
“第一次露营。”池晏:喜欢吗?”
虽然昨晚的慌张算不得好事,但阮绵确实经历了第一次露营。
先是手忙脚乱地搭起了帐篷,然后宿舍四个人腿脚交叠,你挤我我挤你,嘻嘻哈哈。
操场上的一丛丛帐篷像架起的小房子,自上而下看去,夜里深绿发黑的操场地面上点缀着一个个小星星。
阮绵的脑袋从帐篷里探出去,看向天上的星星,夏秋交接季节的天空很美,璀璨星河蜿蜒铺开,晚蝉声喳喳。
那是跟普拉岛不一样的景色,在这般奇妙的体验下有趣得很,直到伴着同一届新生的窸窣低语声入睡,仿佛以极快的速度融入了大学这个集体,进入了她之前期待许久的人生阶段。
阮绵也轻“嗯”了一声。
“那就好。”
阮绵唇瓣紧抿,握着手机缩成更小一团,心底漫开浪潮般的热意,忽然有些想哭。
原先的抱怨和诉苦在男人另一个角度的关注点下变得微不足道了起来,池晏好像确实没觉得她那般丢脸有什么好笑的,只关注着她有没有玩得开心,有没有在做喜欢的事情。
阮绵鼻腔酸酸,“你昨晚……有没有在等我电话?”
池晏:“有。”
阮绵心尖被人细细地拧了下,酸酸涩涩,没头没尾地道:“……其实地震演习逃跑的时候,我脑子里都是你。”
池晏那边没说话。
忍了一晚上的急躁和恼意在此刻倾泻而出,阮绵委屈地对着电话道:“才军训几天,就这么想你……我都不想上大学了。”
这话置气成分有九分,悄然掩饰着心里自暴自弃的真心话。
阮绵说完觉得自己太矫情,懊恼地捂住了脸。
人总是会对无法改变的事情、必将要经历的事情充满抱怨,然后硬着头皮去做。
加上现在又在初尝恋爱的阶段,酸酸甜甜,只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黏着对方,哪怕只是简单的牵手都很开心。
池晏那边格外安静,阮绵越想越后悔说那句话,思索着自己简直在出尔反尔。
明明之前那么坚定地跟池晏说不要阻挠自己上大学,现在却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落棋后就想悔棋。
阮绵揉了揉脸,心慌意乱地道:“不、不聊了,手机要先还给学长了。这两天不太方便打电话,我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
“安心上学。”池晏道:“别担心,我来处理。”
男人说话像有魔力,言简意赅的话语下,潜藏着让他安心的承诺,阮绵心慌意乱又矛盾的心思瞬间被安抚了下来,真的如同他说恢复“安心上学”的状态。
池晏除了爱欺负她,其他情况都极其可靠,悄然搭建着全世界最稳固的避风港,只给她开了一扇小门,允许她走进去待在里面。
——并且告诉她可以待一辈子那么久。
阮绵挂了电话,没由来地卸下了烦躁的心绪,脚下的气球绳子被人拽掉,走路轻飘飘的。
自从和池晏在一起,她大多数情况下是放松而舒适的,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即使惹出头疼地麻烦来,也有人将她抱着哄。
从周一军训到现在才周五,离可以拿手机还有两天,阮绵不好意思总借学长的电话打那么久,归队以后愁眉苦脸地思索着接下来的两天该怎么过。
太阳不是第一年跟新生对着干,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晒,到了中午直接晒得人脊背缩起,汗如雨下,从喉咙往外冒着火气,快要自燃。
“原地休息十分钟!”
阮绵长舒一ロ气,拖着身体往绿荫边走,随之“咚”地靠在树边,没精打采。
操场中央不知何时热闹了起来,阮绵蔫头耷
脑地被孙廖摇动着,掀起一只眼,“干嘛?”
孙廖脖子伸得很长,往操场中间看,眉飞色舞,“看热闹!那边好像在教擒拿术。”
阮绵躺回去,“哦。”
她闭上眼没几秒,孙廖忽然狂摇她,兴奋道:“快看!两人battle起来了!”
阮绵:“哦。”
“招式好帅!”孙廖近期在重刷街机拳类游戏,看得两眼发光,转头见她没精打采的模样,“你不感兴趣?”
阮绵心想:我打架的时候从来不按路数,怎么顺手怎么来,谁还管擒拿不擒拿的,打架前还要互通门派吗,给不给野路子一点活路。
身侧的几个女生挤在一起,脸蛋发红地看着操场中间的人。男人嫌热脱掉外套后紧绷的肌肉,略深的肤色在光线映照下,浑身荷尔蒙外溢。
每年教官都会被不服气的学员打擂台,打着学擒拿的幌子,实则明里暗里斗一场。蒋教官站在操场上,轻而易举地将挑衅的新生拧翻在地,笑道:“服吗?”
新生:“不服!”
蒋教官膝弯压住他的手臂,将其重新按翻在地,“现在服吗?”
旁边围观的新生发出嘻嘻哈哈的笑声,新生憋得脸红脖子粗,越听越丢脸,“不服!”
蒋教官:“愿赌服输,记得等会儿多跑十圈。”
新生挣了挣,像条游鱼般想扭出来,“不公平!”
蒋教官:“哪里不公平?”
“刚才是我还没想好!”新生:“就算我赢了,罚你跑十圈对我又没有好处!这赌注没劲,谁爱赌谁赌!”
蒋教官握紧了他的手,“那你要怎样?”
新生:“重新来!赌注重开!”
“好。”蒋教官思索了几秒,松手起身,挑了挑眉,“只要能打赢我,周日上午特批半天假,随你回家还是休息,辅导员那里我帮你请假。”
新生喜上眉梢,“好!”
军训累得要死要活,多半天休息都是好的,围观的人群议论起来,一时都有些想上前尝试,但看着蒋教官的肌肉,又瑟缩着退回去。
蒋教官视线扫了一圈,立威道:“在场的都可以来,尽管来!”
刚才挑衅的新生揉了揉酸痛的手,咬咬牙,踏前一步。
忽地,一股劲风掰住他的肩膀,将其往前的劲势往后直接拽回去。
新生愣道:“我靠,怎么还有截胡的?”
“谁都可以吗?”上一秒还毫无兴趣的阮绵,此刻直直地盯着蒋教练,“赌注当真?!”
孙廖慢了两步跟上来,扶着苗安的肩膀,急道:“你别冲动啊!扭伤了怎么办?”
阮绵站在人群中间,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