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少爷的声音一般都冷冷的,听不出情绪,但单论声音,约是小仆人听过的最好听的男人声音。
只消贴着耳边一唤,小仆人都麻得骨头不对劲。
她登时慌了,两只乌溜溜的眸子睁大,“没,没有!”
那些洋人在四周随便贴面都与她没有半点关系,只是她以为池少爷被人占了便宜,心里忽然不舒服起来,便堵在中间挡着,生怕池少爷被人挨着不高兴。
小仆人心里叽里呱啦想了一通,偏生是个嘴笨的,脸憋得发红,支支吾吾。
听到池少爷又“嗯?”了一声,磕巴道:“这是……本分。”
池少爷挑起眉。
小仆人仰着脸,眼巴巴的,“……小仆应该做的。”
池少爷定定地看着她,没说话。
本以为这话说出来可以缓解一下气氛,谁料没由来的,四周气氛更冷了。
宴上什么都有,吃的喝的,被精美的盘子、玻璃杯装衬着铺开。
小仆人就像乡巴佬进城,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夹在来往的洋人里,手足无措,只能紧巴巴地黏着池少爷的脚后跟,生怕被弄丢。
英语、法语她都听不懂,叽里呱啦的,甚至还夹着爽朗的笑声,越是听不懂就越害怕,小仆人觉得蓝眼睛和绿眼睛都好吓人,也不知道夜里会不会像猫眼一样发光,一晃一晃的。
池少爷倒淡定自若,他的法文老师像朵花蝴蝶,在一小丛一小丛聚起来的人群中穿插着,偶尔会引想认识他的过来同他说话。
池少爷简短回应两句法文,对面眼睛一亮,便热情昂扬地攀谈起来。主要是对面在说,池少爷偶尔会回应一下。
看他们的模样,应该是在谈生意上的事。
池少爷似乎不喜欢这种场合,但又很适应这种画面。小仆人在后面看着他,一见洋人靠近就瑟缩地往角落躲,最后被涌上来的人挤到了靠墙的地方,像只孤零零的小狗。
小柯基和其他来客不一样,小柯基是被少爷随手带来的,少爷忙起来,想丢就丢,等到忙完了……估计才会看她一眼。
四周都是看起来漂亮又好吃的糕点,小仆人不知道能不能拿,可那小怂胆子实在没勇气拿,只能眼巴巴地瞄一下,又一下。
“……咕噜。”
小仆人忽然有点委屈,柔软的发丝耷拉着,费劲忍受着肚子里乱叫的声音,脊背也随之蜷缩起来,瘦巴巴的一小只,险些盘成了小狗团。
好饿……
小仆人抬起眼,原先簇拥的人群早散了,池少爷更是没了影。
“——!”小仆人惊了下,慌张地四处张望,可一眼望过去不是陌生的洋人就是低头端盘子的仆人,哪里有池少爷?!
小仆人最怕的事情发生了,一瞬间汗毛竖起,慌得脑门冒汗。
听刘妈说少爷平时不怎么赴宴,这次突然去赴宴,难不成是要自己顺便丢了?
车开过来的路上她全程没注意外面,只觉得开了很久很久,一落地就是从没见过的地方,四周都是竖起的高墙和撒黑石的网,吓人得很。
而且刚才又不知道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少爷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难道……难道……
小仆人两只圆圆的小狗眼惶恐地睁着,眼底弥漫着湿漉漉的水光,小鼻尖泛红,越想越害怕,差点急哭了。
池家若是不要她,香港又这么大,她能去哪儿啊……
“啪。”背后一声清脆的声响。
小仆人一抖,连忙转头。
俊美的男人放下盘子,蹙紧的眉心看起来有点不悦,或许是因为社交量和嘈杂程度已经超越了他的忍耐线,随时会待不下去。
接着,素白的手指拈起一块精美的小饼干,抵到小仆人嘴边,“张嘴。”
小仆人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
池少爷:“我有让你在这里罚站吗?”
德拉夫人家的宴会点心是出了名的,闻着味儿来吃巧格力的小柯基应该也会喜欢。
说不清是什么心情,但一忆起小仆人吃东西时眼睛亮亮的模样,他的心里那块就痒得厉害,连最讨厌的宴会都没拒绝。
两人对立着,都没说话,也没动作。
许久,池少爷眯起眸子。
“算了。”
他正要收回手,手掌却被一双汗津津的热爪子抓住,对方似乎慌得不行,张嘴把糕点咬住包在了嘴里。
池少爷看向她,小仆人眼泪巴巴的,两颊憋得粉嫩,一副乖巧听他的话的模样,腮帮子被塞得鼓鼓的,只是含在嘴里没来得及咽下。
委屈地用脸贴住他的手,像只快化了的黏糕小狗。
“你……你别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