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韵雅是个嘴炮的巨人，实践上的矮子，凑近细看半天，“你这不会是……”
阮绵见她满脸严肃，以为是绝症，心里咯噔一下，“什么？”
“好像不是疹子。”陈雅抬头，挤眉弄眼道：“果然o，型，血，招蚊子。”
阮绵：“……”
阮绵面无表情地推开她的脸，“你可以闭嘴吗？”
杨韵雅：“噗哈哈哈哈哈哈！”
阮绵虽然是o型血，但她也是为数不多知道阮绵是欧？？的人，此刻一语双关。阮绵看向四周，怕被人听见，“你声音小点！”
杨韵雅懒懒地道：“我声音都没你声音大。”
她往前桌一靠，掏出手机划拉着，“说吧，昨晚去草堆里招蚊子了？”
阮绵：“……”
“蚊香漏点了。”阮绵遮掩般地将镜子挡住下半张脸，转移话题，“……我要不要找东西遮一下？”
杨韵雅：“借你粉底？”
阮绵皱眉道：“我哪里会用这种东西，你们女孩子用才合适。”
杨韵雅“呸”了一声，“老封建了！男孩子也可以用化妆品啊。”
阮绵就是个倔脾气，“我不要用。”
说着他就从抽屉里扒拉出一盒创可贴，撕开道：“我贴这个。”
杨韵雅嗤笑道：“您还是放着它透气吧，蚊子包也是有生命的，小心蚊子包憋死。”
阮绵对着镜子贴了两个创可贴，勉强将校服领子遮不住的明显小草莓痕迹盖住，心里生出几丝狐疑。回想池晏刚才咬完的神情，似乎视线在他颈项处审视了很久才移开，看起来心情都好了很多。
被咬的地方没出现牙印，反而随着一圈都出现了蚊子包，难不成是昨晚池晏趁他睡着，将他丢到窗口招蚊子了——所以才那么恶劣，看到蚊子包还不跟他说？
阮绵摸着后颈，越想越来气。
指尖一搭上后颈，轻微酥麻又漫了上来。阮绵慌张地移开手，将创可贴丢进抽屉里，心道“别想了，反正都被咬回去两清了”。
上课前教室里就已经闹哄哄的，最近不知道开始流行起了什么小软件，一堆人挤在一起，手机里传来“咔啦咔啦”的声响。
阮绵伸长脖子，好奇道：“他们在干嘛。”
杨韵雅将自己刚才划拉的手机页面给他看，“玩塔罗呢，你要不试试？”
最近上班族、学生中在流行一种算命的app，据说是和某个游戏官方联动推出的，包含乙女成分，卡面很好看。在便利店兼职时，结账队伍排得长长的，阮绵好几次看到有人切换这个的界面到支付宝。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没想到是塔罗牌相关，伸出的手默默缩回，“算了吧，我运气不好，还是别浪费你抽卡次数了。”
杨韵雅：“测试下嘛，这不是氪金部分。反正又不要钱，可以算算怎么转运。”
阮绵这段时间确实运气差到爆棚，听说不要钱，一时有些心动，“那……怎么测？”
杨韵雅：“你心里想一个问题，先别跟我说。”
阮绵点点头。
杨韵雅：“想好了就抽一张。”
阮绵非常认真地点了一张。
杨韵雅看着正位[死神]，仿若意料之中，“你的运气……果然从小就差到爆顶。”
小狗耳朵瞬间竖起，阮绵紧张道：“啊？”
杨韵雅高深莫测地道：“意思就是……”
她顿了顿，被自己卡住了，“你刚才想的什么问题来着？”
阮绵：“……我这段时间失去的，能得到补偿吗？”
想到这事就头疼，好像所有的坏事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体质？化、吃不上饭、砸烂了别人的酒、差点被霸凌录像、分摊加班费给包岳……以及被咬了##，丢了初吻。
似乎都是在碰到池晏之后开始的，真是命里的克星。
杨韵雅“哦”了声，嘴里嘀嘀咕咕像个神婆。
接着，她紧紧地盯着阮绵，一字一顿。
“不光无法挽回那些，你将在不久的将来，一点点地失去认知里很重要的东西。”
她说得像确有其事，阮绵却听得心惊肉跳，手掌下意识地摸向抽屉里的创可贴，“鬼扯！我怎么会——”
一个硬硬的东西硌到了他的掌心。
阮绵慢慢地抽了出来，是一封粉色的信，上面写着“阮绵收”。
阮绵：“……”
杨韵雅：“……”
阮绵：“这是什么？”
杨韵雅：“……你是不是从来不看抽屉。”
杨韵雅：“我一个月前就看到隔壁班妹子将信放进去了，准备等你自己发现。结果这么久我都快忘了。”
阮绵慢慢地道：“我的意思是……这是什么？”
杨韵雅：“情书啊。”
阮绵：“……”
“嗤啦！”椅子黏在屁股上平底横移两米，噪音巨大。
旁边聚在一起的人疑惑地看向这边，杨韵雅冲他们摆了摆手表示没事。接着，她转过头，露出了“你是傻逼吧”的眼神。
“……至于这么震惊吗？”
情书掉在桌面。阮绵胸口剧烈起伏着，像看到了什么烫手的烙铁，脸蛋红红白白，气息都在抖。
“又又又——又有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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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绵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患上了情书ptsd。杨韵雅心想。
那么要不要告诉他，其实前几次情书都被打扫卫生的当垃圾清走了呢？本来只是等着吃瓜的杨韵雅皱眉心想。
阮绵是个对自己魅力无知无觉的人，不知道现在女孩子就喜欢这种可可爱爱狗狗系，长得嘛……她作为发小也是勉强认可的。就可惜天天忙于兼职养活自己，对很多东西的认知太过迟钝，甚至察觉不到有人在暗恋他。
杨韵雅每次都不好破坏他的脑回路，也无法干扰他的脑回路，索性让他自己一个人琢磨去，偶尔提点两句。
当然，最大的原因是，会被他一根筋的脑回路气到只想搓狗头。就算跟阮绵说有人在暗恋他，这些是给他的情书以及偶尔出现在桌上的是暗恋者给他的小蛋糕，阮绵肯定也是一副“你他妈在逗我”的表情，或者提防着有人使诈骗他。
毕竟之前确实有人恶作剧，往吃的里面放大量辣椒粉，骗他说这是好吃的，一口就将他辣得拉了三天肚子，差点进医院。阮绵这么多年下来，虽然很容易相信别人，但又偶尔像只提心吊胆的小狗狗，被生活骗怕了。
杨韵雅脑内思绪万千，终是抵不住好奇心，“什么叫……‘又’？”
难道之前有收到过别人给的情书的吗？这么大事怎么都没跟她说？
发现自己说漏嘴的阮绵：“……”
自从池晏给自己递情书开始，这个孽缘就没断过。阮绵撇开了视线，惊魂未定地转移话题，“你是说……一个月前？”
杨韵雅：“是啊。”
阮绵在脑内算了算，比池晏给的时间早，略微松了口气，“妹子给的？”
杨韵雅：“对。”
得到确认不是池晏的另一封，阮绵长舒一口气，“谢天谢地。”
杨韵雅：“？”
阮绵抹了把脸，心酸道：“你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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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封情书跟之前那封的信封很像，所以阮绵才反应如此大——上一封情书给他的心理阴影太深了，生怕池晏又丢来一个定时炸弹。
“快点！”卖场片区的小组长从门口探出脑袋，催促道：“就等你一个了！”
“好的好的，马上来。”阮绵应完，苦大仇深地将这情书塞回背包的夹缝里，心惊胆战如同水里趟雷。然后他穿上卖场的大青蛙人偶服，一步一挪地往外走。
夏夜最适合散步，路面上人比较多。原本摆在卖场里的手机销售区租了街面摊位，以“电子夜市”的形式摆出来，旁边一排都是各种电子商品，或普通或小众，甚至还有自制的操作软件和挂着“不买程序员”牌子的展览板。
青蛙人偶套装穿上最难走，因两只脚掌是外八形状加脚跟黏在一起的，走每一步都得两只脚一起动，最后索性弹跳着走。阮绵在逐渐变得多起来的人群中穿梭着，废了很大劲才挪到手机摊位前，抱着青蛙的大脑袋，道歉，“不好意思，来晚了。”
小组长不耐烦道：“头套套上。”
阮绵略微迟疑了一下，“当时招聘跟我说，主要是介绍产品，不用……”
招聘的时候说动动嘴皮子就行了，没那么麻烦。阮绵掂量着一晚上二百四的薪资，能摊上一小时四十多，兴高采烈地请了便利店的假，过来赚这份“肥差”。谁想一过来就被人往怀里塞了布偶装，阮绵总觉得哪里不对。
“产品介绍的人已经够多了，不差你一个。”小组长朝那边看了一眼，自行安排道：“发传单的不够。”
阮绵失落地“哦”了一声，挠了挠头，心想钱果然没那么好赚。就像招聘启事上写着服务员月薪3000-6000，实际肯定是3000一样，阮绵也不是没碰到过到了现场换活的事。
产品介绍那边坐着三个人，两男一女。加上小组长，应该都是老员工，有种消极怠工的劲，混在一堆电子产品摊位里懒洋洋的。
摊位当时安排名额，确定需要一个人偶发传单拉生意。别的摊子热火朝天，这里冷冷清清地展示着小众牌子的手机，一个来询问的都没有。就算有人路过看两眼，也被懒散想下班的气氛感染得默默离开。
阮绵将青蛙头套在手里掂了掂，小心确认道：“那之前说的，卖了有提成……”
“再说。”小组长皱眉打量他，“先去发传单。”
阮绵没敢再问，生怕又惹得他不高兴，将青蛙头套套上，“好的。”
按之前说的，卖出去一个有百分之五的提成。他算过，这个小众手机市场定位价格较低，均价一两千，多买一个就等于五十起步一百三封顶的提成，加上晚上二百四的薪资，可以小赚一笔，所以死活都要挤上这次活动招临时工。
契约精神肯定是有的，阮绵对“再说”这两个字深信不疑，于是在脑内噼里啪算了一通钱，重新振作地开始发传单。
夜市试营业阶段在靠演出引人，不一会儿就有更多人流涌入，阮绵拿着传单，在人群里一蹦一跳地发，“这是我们最新款的手机，您有兴趣看一下吗？”
阮绵对电子产品不熟悉，不知道这种手机顶着“小众牌子独家品味”的噱头，实际上没那么好。等于外包找人设计了手机外壳，内里很多都是旧款的零件，重新翻作为新机——用是可以用，性价比没那么高罢了。真心想买手机的人都做过研究，基本都对这个牌子敬谢不敏，看了一眼传单就笑笑离开了，同时眼底闪过一丝鄙夷。不想买手机的人，凑热闹拿张传单，叠起来当小扇子扇风，便没有然后了。
阮绵在那里发了半天，发现一个有兴趣来看的都没有，这片区摊位人越来越少，店员昏昏欲睡。阮绵看了眼时间，有些着急，连忙往人群多的地方钻。
女店员探头道：“哎，那孩子去哪？”
小组长喝了口水，“别管他，让他忙活去吧，年轻人就是不怕事。”
人偶装谁都不愿意穿，推来推去还是落到了临时工头上，好在阮绵抗争性没那么强，竟然没反对，省了他不少事。
店员点点头，低头继续玩手机。
阮绵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挤进人群里，摇摇摆摆像只青蛙，一蹦一跳吸引别人注意力，引得几名游客饶有兴致地停下来看他。
这么丑又笨重的青蛙套装，配上灵活的动作，引得好事者掏出手机来拍他，准备录了上传小视频网站。阮绵登时来了精神，继续摇摆，同时往路过发传单，学青蛙道：“看一下吧呱！那边有好看又实用的手机！呱！”
这是他做卖场兼职学到的事情——只要能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事情就成功了一半。对此，扮丑并没有什么关系。
阮绵脸单有些发红，心想没事反正戴了头套，不会被认出来的。还不如豁出去，尝试赚点提成。
他在那里兀自蹦跳着发传单，小孩子被他逗得嘻嘻哈哈。原本围观的三两个人变成了一群人，对他这副丑萌又憨态可掬的模样忍俊不禁，没再拒接他发的传单，甚至有人被引起了好奇心，顺着指引去摊位那边看。
青蛙嘴部是张开的，阮绵主要靠那里呼吸并往外看，隐隐约约露着小半张脸，视野受到限制。人偶装整体很重，弹跳了不一会就汗如雨下，浸湿了内里的薄t恤和脖颈的创可贴。阮绵在心里数着过去了几个人，美滋滋地伸手递传单，“先生看一下吧——”
原本一声“呱”在视线对上对方时，猛地憋了回去，变成一声语意不明的“嘎”，听起来像被枪抵住的垂死青蛙。
冷峻的少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青蛙：“……”
青蛙头套动了动，内里的小脸默默往下缩，只露出两只眼。
池晏冷淡地扫了眼传单，擦肩而过。
青蛙脚跟一转，笨拙地晃了两下才转过去，往反方向递传单。内部传出的声音悄悄变了，像在捏着鼻子说话，瓮声瓮气的，“看一下吧，新出的型号，价格不贵！……呱。”
救命啊！他怎么在这里！
——虽然这里离便利店不远，但这也太冤家路窄了吧！
阮绵心脏猝然高悬着，闷着脑袋递了两分钟传单，才敢偷偷回头看。
青蛙回头的动作喜剧满分，像只扭不过来的倭瓜，不受使唤。随之胳膊失平衡地慌张摆着，扑通一声摔了个结实，引得人群哈哈大笑起来。
“噗哈哈哈哈哈哈！”
“救命，好可爱……！”
好在确认池晏真离开了，阮绵长舒一口气，艰难从地上爬起来。有人过来搭了把手，阮绵被扶起来后，顺势又递过去传单，“看看手机！呱！”
人们被他这副喜气洋洋的模样逗笑了，嬉笑的声音混在人堆里，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嘈杂地钻入头套，传至耳鼓时已经变得杂乱无序。
阮绵闷在青蛙头套里，不知为什么也有点想笑，嘴角上扬咧开，小傻子一样快乐。
好像这种时候，跟着人群一起笑才会舒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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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爱崽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