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绵张了张唇,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池晏是个骄傲到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找借口、撒谎的人,阮绵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恍惚中,他看着对方的脸,隐约察觉到对方要说什么,却破天荒地不想让这个“坏家伙”说那句话。空气一瞬间被抽至真空,安静到了极致,只剩下视线里那双漆黑平静的眸子。
最终,他听到池晏这种高傲的人,从未低头对任何人说过的话。
“对不起。”
许久。
“啪嗒。”门板轻轻合上。
阮绵愣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好似心也随之空了一大块,变得荒芜冷寂。
池晏走了。
【“你刚才……干嘛要亲我!”】
【“情书是一回事,你亲我那里……又是一回事!你得跟我道歉!”】
【“道歉。”】
【“先、先道歉!”】
对不起。
【“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坏,人。”】
【“——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
对不起。
这好像是他一直想要的,眼泪却失了控地往下流,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阮绵抱着膝弯,蜷缩得像只被放弃的小狗,在发泄了全部的拧巴与脾气后,终是发现自己弄丢了什么。
他眼眶通红地咬住了唇,捂住眼睛的手胡乱地擦拭着,挡不住泪水洇湿衣领,渗入发烫的肌肤里。
这是他想要的吗?
……可他为什么这么难过呢。
从最早就想要的道歉,到现在终于听到这句话,阮绵的心底好像有什么被从内尽根挖去,脱离得不留痕迹。
阮绵捂着发烫的眼睛,随着愈发无法抑制的哭泣,**上气不接下气。他仿佛天塌了一样难受,沙哑的声音浸润着断断续续的哽咽声,胸腔闷震而抽痛。
他憋了很多心里话想说,但从嘴里说出来时,却显得那么口不择言。
——所有的喜欢掺杂着半遮半掩的小心思,使简单的对话变得复杂起来。无人主动的退让与胜负交替的自尊心,逼得身上冒出细小的尖刺,凶狠地与对方对立。
最后犹如困兽缠斗,拼着力道撕咬不休,两败俱伤。
阮绵不清楚自己现在是否还想要这句道歉,但他很清楚,自己并不会因为这句道歉而开心,反而会陷入无穷无尽的窒息与难过中。
关门的声响仿佛还残留在耳侧,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原本放在客厅的行李箱也被带走了,整间屋的摆设还是那副样子,没有半点区别,就像没有人来过。
阮绵的心脏被敲击得生疼,猛然起身,连滚带爬地扭开门冲了出去。
夜里十一点的廊道漆黑一片,阮绵外套都来不及穿,蹬着两只不同款的鞋,脚跟踩陷了鞋后跟,半走半滑狼狈至极。
但他不敢有半点停顿,踩着心里鼓点往楼下跑,兜头撞上深黑的夜幕。
西街的路灯长线失修,只有一两杆是亮着的,灯丝在风里嘎吱作响,在奔跑的阮绵头顶悄然断开,榨尽了最后一点光亮。
阮绵以前从未在意过这种难走的夜路,唯独这次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恨不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拖着行李箱的人离开得太快了,一点留念都没有,毫不犹豫地敛去了身影。阮绵冲到了原先校车停驻的马路口,站在空荡荡的十字路口,“啪”地停下步伐。
他大口地喘着气,焦急地一眼望去,整条路面都是空的,只剩下了随着路灯拉得斜长的影子。
影子里的人抬起了脑袋,茫然无措地打量着四周。汗水被夜里的凉风吹拂而过,他沉默地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哆嗦地打了个寒噤。
池晏真的走了。
阮绵拿起手机,指尖都在发抖,脑内混乱得像一锅粥,明明面颊被吹得发凉,身体却异常地烫热起来。
汗水浸湿了发丝与薄薄的t恤,他脸颊残留着不正常的红晕,点亮屏幕看着那个号码,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好像真的说了一些,很伤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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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绵比起拧巴,更像是恃宠而骄吧,不过他前面也被欺负得挺憋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