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琅在逃跑这方面精着呢,上一辆车会被锁定,那就多转几辆。
别人以为他会往市中心繁华地带藏匿,他就偏偏滚去靠近郊区的湿地森林地带,那边花多树多,大不了当个人猿泰山藏一藏,先把风头避了再出去找酒店。
毕竟现在用卡、用支付宝都容易被锁定。
然而这么做的后果是,使本就不富裕的现金携带者雪上加霜。刑琅第一秒将自己的手机卡掰了,顺着窗口丢进了滚滚户江,看着浪花将手机卡吞没,心里大为畅快。
他在那里兀自畅快着,出租车计价表弹动得飞快,换的第五个司机师傅老不耐烦地道:“小伙子,你这都兜了快一个小时了,到底要去哪?”
刑琅奇道:“给你赚钱的机会还不好?”
“我还等着换班呢。”司机师傅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离家出走是吧?我之前也接过,害得大半夜在郊区晃了两小时,临下车还没钱付,我看一个小姑娘怪可怜的,就收了她一半钱。”
他话一顿,微妙地道:“你钱带够了吗?别消遣我啊。”
刑琅长这么大就没被人问过“钱带够了吗”的问题,深觉被甩来奇耻大辱,“狗屁,我当然有钱!”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子刚才找剩的零钱,丢给师傅,“够了吧!”
司机师傅点了点头,按下手刹。
十秒后,刑琅站在空荡荡的街头,出租车扬长而去。
“没钱别打车,我也是要养家糊口的。”
刑琅被喷了一脸的尾气,精致的脸蛋像落难的小狐狸,尾巴毛乱糟糟的,“草。”
刑琅上前两步,气急败坏地追车道:“我还有戒指!”
师傅探出脑袋:“电视剧看多了吧,小屁孩还真当自己是落难有钱人,随便掏一个戒指万儿八千的?要是拿个地摊货来骗我,我上哪哭去。”
车真开走了。
刑琅停下脚步,暴躁地踹了脚小石子。
他屋里本身就没多少现金,这些还是他在短时间内翻箱倒柜搜出来的,平时花销来源都是支付宝或信用卡。
刑宗源防止他高考中途落跑,在考前就停了他的信用卡,每一场考试都是派人压着送上的考场,支付宝现在也不能用,一查消费记录就能被查到在哪。
现在所剩不多的钱都丢给了出租车,刑琅将兜翻了个底朝天,只剩下几个小钢镚儿、身份证,以及自己手上的素戒和手表。
手表是不能卖的,他打上了戒指的主意,一时又找不到地方去卖,生怕在郊区这片穷乡僻壤的地方卖个贱价。
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他都不太清楚自己在户城的哪里。手机卡被掰了,手机没有移动数据连接,他站在杂货店的门口道:“有网吗?”
店员:“啊?”
刑琅:“wifi账号和密码。”
店员摸了下前台的一排水果干,“五块钱一袋。”
刑琅:“不要水果干,要的是wifi账号和密码。”
店员抽出一瓶水,“两块钱一瓶。”
刑琅蹙眉:“你听不懂人话吗?”
店员上下打量他,一副“消费了才能告诉你”的鄙夷模样。
刑琅:“……”
什么穷山恶水出刁民,连个无线网账号密码都不告诉?他以前不论去哪里,所有人对他都是客客气气,前呼后拥的,哪像这个店员尽给他甩脸子。
刑琅掏出两个硬币拍在桌上,强装微笑:“现在可以了吧。”
“喏。”店员将水递给他,露出了用后背故意挡住的wifi账号和密码,“自己看。”
刑少爷气得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咬牙切齿地连上无线网。他点开地图软件查看坐标,果不其然是自己之前从未踏足的地方,在东平区的附近位置。
东平区在他这种有钱人的印象里是个很穷很穷的地方,和西街有一拼,即使没来过,脑内已经自动构思出破败小楼房画面。刑琅瞄了眼柜台上的老式电话,警惕地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其他硬币,“那个呢?”
店员:“五毛钱一分钟。”
刑琅松了口气,将一块钱丢给他,“先来两分钟的。”他拿起电话,飞速拨通了郑浩的电话。
电话被一秒挂断,刑琅毛了,重新拨电话。店员看着他被挂断又艰难地重新拨号,好心提醒他老式电话还有“重播”这个键,刑琅恼怒地连按了五六次才接通,对着那头骂道:“郑浩你他妈的——”
面对着店员八卦的视线,刑琅艰难地将粗口咽了下去,转过头压低声音道:“你这狗玩意终于肯接电话了?”
电话那头愣了一秒,声音很疲惫:“……刑琅?”
刑琅嘴皮子利落得像个连珠炮,“昨晚竟敢给老子摆鸿门宴,你自己作死还想着拉我下水?我们从小到大的发小情被你糟践成这样,你他妈有良心吗?!”
郑浩没骂回来,反而急道:“你现在在哪?”
刑琅一听他这默认的语气,冷笑道:“管我在哪,给你地址打钱吗?”
隐约的,刑琅听到他那头有人喊了自己名字,一瞬间警铃大作,怀疑刑家人找到郑浩那里去了。刑鎏朝跟他明里暗里斗了这么久,肯定猜到自己第一时间跑去找郑浩这厮求助。
刑琅抢道:“因为你这破事,我直接跟老头断了关系,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看到了就当没看到。”刑琅顿了顿,恶狠狠地道:“就这样,别来找我!”
“刑琅,等下!”郑浩匆忙道:“你听我……”
刑琅干脆地挂了电话。
连郑浩都靠不住,其他狐朋狗友更不行了。刑琅试探着拨了几个其他电话,都未接通,看来不是被人扣下了就是不想接疑似自己的电话。
刑琅脑内转得飞快,半天思索下一步无果,肚子“咕噜”叫了起来。店员瓜子也不磕了,精神抖擞地坐起来看他,两只眼睛睁得像铜铃。
刑琅:“……”
刑琅干咳一声,道:“附近哪里能找吃的?”
店员热情道:“这附近没什么饭店,不如买点面包吧。”
刑琅嘴角抽了抽,总觉得他这副做派好生眼熟。最后,他将其归结为“穷病”,从柜台上抽了块面包将就着。
他没多余的钱买其他东西了,硬币被用得一干二净,出门的时候一眼望去除了公园就没别的建筑物,这个杂货店像空旷地方的钉子户,突兀地矗立着。刑琅昨晚宿醉的劲还没过,所有的火气对着郑浩一股脑骂出来后,就像被抽空了的气球,很疲惫。
刑琅歪靠在公园的长椅上,撕开面包嚼了两下,被果馅儿内里极重的香精熏得头昏脑涨,“呸”地吐出来,灌水漱口,“这什么玩意儿?!”
这种小的杂货店会进一些面包,价格都便宜得很,所以甭指望原料有多新鲜。只吃过高档品牌面包、蛋糕的刑琅遭受了极大的味蕾冲击,将面包丢进垃圾桶,脸色阴沉。
“没一件好事!”他暴躁地揉了揉头发,抬头看着逐渐黑下来的天空,心神乱七八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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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琅是被冻醒的,他搓了搓胳膊,蹬在椅子上蜷缩成一团。小孩嘹亮的哭声猝然在耳侧响起,惊得他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看到一个大脸盘子挂着鼻涕停在脑袋前。
刑琅双眼睁大,那小孩双眼也睁大,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根小树枝在他身上戳来戳去,后面几个小孩探出脑袋,紧张地道:“他还活着吗?”
“草!”刑琅猛地缩起脖子,受惊地掐断了那根小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