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还未开口,就看到旁侧林子里气喘吁吁地钻出一个人。
江宁简直像经历过一千米长跑一样满脸的汗,但他心情看上去还挺不错的样子。
“哟,杜律师,别急别急,我这不就来了嘛!”眼前的场景发生微妙转变的时候,他模糊地看见了两个人影,其中一个他一眼就认出了是杜玦,自然也听到了他最后那句话。
“咦,道长怎么不见了?”江宁才兴冲冲地跑到杜玦身边,这才发现那个老道长已经凭空消失了。
“随他去,不理他。”杜玦的语气很随意,他抬手轻轻揩去了江宁额间的细汗,双眸满是溢出的温柔:“怎么跑得这么急?”
他的手指总是冰凉的触感,跑了一路的江宁浑身散发着热气,被他冰凉的手指触碰,意外地觉得非常舒适,他扬眉,颇有些得意:“这里这么多石墩,要找到不同的那个花了不少时间,让杜大律师就等了,甘愿受罚。”
“行,把符箓大全抄写十遍。”
“......”
二人穿过庭院往客房的方向走去,江宁走在咯吱作响的木质走廊上,看见悬挂廊檐下牢固的灯笼和两侧崭新的栏杆,这才发现他们并未在梦境中,而是已身处现实。
他们并未像噩梦四人组那般尖叫着从梦境中醒来,而是不知不觉回到了现实。
江宁停下了脚步,不可思议地说:“我们已经不在梦里了?可是说不通啊,如果刚才的一切不是在做梦,那我们不就在梦游了?”
江宁的意思很明确,他自己倒有可能在梦游,但是死神大人绝对不会,这根本没有一点可能性,可眼下这一切要如何解释?
杜玦平静地说:“周庄梦蝶,周庄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变成了周庄?”
向来自认聪明的江宁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智商不够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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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时候,噩梦四人组手拿筷子,瞪着大眼看着不但没有惊恐乱叫,甚至看起来相当平静的两人,尤其江宁还一连怒吃了三碗饭。
沈一飞不可置信地说:“所以那个墓园没有吓到你?”
赵冲天难以置信地说:“你是怎么又和杜律师回到同一个梦境中去的?”
林池已经没什么不可相信了:“老道士教了你什么?”
江群瞪大了眼:“我不相信你没被吓得屁滚尿流。”
江宁吃饱了,一拍掌:“吃完的跟我来,我解释给你们听。”
清晨的庭院落满了晨曦淡淡的天光,偶尔能看见观中道士来去匆匆的身影,却也无法扰乱这片和谐的宁静。
江群不懂江宁要带他们去哪里,直到江宁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小路江群也走过,但并没有觉得有任何蹊跷。
“别卖关子了,到底怎么回事?”
“一看你们就没有好好遵守道观的规矩。”
江群越发不懂了:“什么情况?”
“你们没有认真打扫。”
噩梦四人组:“......”说起来的确他们都在各种求神庇佑,但是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杜玦说:“他没说错,事实就是如此,也许即便你们打扫了,也未必会发现这个关键。”
噩梦三人组(林池表示不想参与其中):“......”废柴还有比谁更废,比谁更优秀的必要嘛。
江群的眼神在二人之间来回转悠,昨晚是发生什么了么,死神大人如此明目张胆地偏向江宁,虽说其实一直挺偏爱的。
江群指着小路两侧的莲花石墩说:“看清楚这些。”
噩梦四人组:“很漂亮。”
“......”
江宁内心窃喜,离废柴二字越行越远的感觉真是好。
林池心思倒也细腻,如此明确的提示让他更仔细地观察四周,突然发现了什么,内心不禁大惊。
成排的石墩容易让人看走眼,其中一个莲花石墩后隐藏着一个小小的石墩,只是位子遮掩得很巧妙,不易察觉,上头雕刻的并非莲花。
江宁解释说:“看上去像是某个动物,这个我不清楚,但是这个庭院里只有这一处和别的地方不同,如果说在梦境里分开的原因是因为某个切入点的话,那这里的可能性很大。”
江宁在墓园中并没有惊醒的时候,他就明白自己所遇到的和其他四人不同,他唯一的选择是找到杜玦,他离开了墓园,而这条在现实被高墙堵住的道路左右两头都无路可走,他只能回到庭院之中。他想起了白天所见的石墩,猜想或许这就是梦境分离的切入点,于是他开始沿着小路寻找这个与众不同的石墩。
然而,直至江宁走完小路也没有发现这个石墩,索性他记性不错,大致能想到在庭院的哪一处发现的石墩。
这个庭院,即便桌椅和灯笼和现实不同,其余的布局是完全一样的,江宁沿着石墩的里侧在大致范围来来回回跑了几次,直到他看见了杜玦和老道士,才确信自己的梦境和杜玦的重合了。
“食梦兽。”杜玦说道。
噩梦四人组:“......”
杜玦望向了江宁,熟悉的目光,熟悉的姿势,熟悉的口吻,江宁有了不好的预感。
“考试时间,食梦兽是什么?”
即使江宁记不清具体是什么,但是按照字面意思也能猜得出,非常骄傲地说:“食人梦境的精怪。”
“没错,聪明。”
噩梦三人组:“......”这个我们也会啊!
林池还是没能将这些古怪的线索串联在一起,最关键的是这些怪事和法印到底有什么联系,便问:“各位,有什么事麻烦直接挑明吧,弄清楚了找到了赶紧离开这里,我简直头疼。”
从上次吕氏村庄一事,林池就知道这个叫做杜玦的男人有两把刷子,又问:“或者你需要我们做什么,直接说吧。”
林池没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派头,看着也的确没那么让人讨厌了。
江宁总觉得杜玦知道些什么,他昨晚虽然晚来一步,只听到最想听的那句,却没听到最关键的那些,但是显然梦境中的老道长势必在和杜玦说着什么。
“杜大律师,我不想再做梦了,虽然我胆子大,可是我累得慌。”江宁怂怂地看着杜玦,眼巴巴地希望他直接给了线索赶紧了事。
“我是有个猜想,但不确定是否正确,今天是第三日,是清元观主的回观之日,我想他应该并不抗拒见我们一面。”
午后,清芸道长带他们前去拜访观主清元,他才回观不久,正打算小憩一番,便直接在静室接见了他们。
清元观主的静室朴素静雅,房内隐隐传来降真香的香气。
沈家和道观有些渊源,虽每年都会来此参拜,却也不是次次都能见到观主,林池也是如此,他们寒暄了片刻,开始进入正题。
清元观主略显倦色,喝了口茶,便说:“其实此事也是难为诸位信士了,千年光景,要找到传说的法印岂能是简单之事。”
江宁笑了笑,既然事情陷入了僵局,那只能从最关键的切入点开始了:“观主,要说到找法印,你说会不会藏在观内那些犄角旮旯之地。”江宁特意摆出一副认真琢磨的神情:“庭院后走廊尽头有一处堵死的墙壁,会不会在那墙壁后面?要不铲了那座墙然后找找?”
清元观主脸色微变,神情凝重,沉了下声:“观内的布局是从清莲观创观之初沿用至今的,不能动!”
清元观主的语气加重了几分,从方才还亲和委婉的语气瞬变果断拒绝,想也知道其中必定有鬼。
江宁也打算打开天窗说亮话:“那可就奇怪了,我们几人接二连三在这几日梦见了奇怪的东西,比如在那墙壁后有条种满野竹的小路,那里有个奇怪的拱门,门后是梳数不清的无名墓碑。”
清元观主拿着瓷杯的手不禁一抖,神色大变:“你们...梦到了?”
江宁点头:“还不止呢,还有个老道士.....就像是....”江宁眼看就快成了,余光一扫,却见静室的屏风后挂着一幅水墨画,从他坐着的角度只能看到小小的一角,也就是刚才动了下身,视线的范围扩大了些才看清画中之人的面相。
江宁见此再也坐不住了,他顾不得其他,匆匆跑到了屏风前向里一看,画中是一位苍苍老者,身穿道袍,颇有仙骨之姿。
其余各人也是大惊,噩梦四人组咽了下口水,结结巴巴地说:“这不是就是那位...那位...”
杜玦沉声说:“清莲观的创始人,清玄道长。”
死神大人你果然知道些什么,江宁心里这般想着,眼神再次飘向了清玄道长,他虚白的胡须一抖,微微阖了下眼,大叹口气:“也罢也罢,我这次外出原本就是为了解决观中怪异之事,既然全无收获,而如今诸位又...不如从重头说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