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元观主所说之事和清芸道长之前所说的毫无二致,本是香火鼎盛,灵气汇聚的清莲观大约在半年前陆续发生怪异之事,观中的道士频繁开始做噩梦,梦中所见乃观内遍布各种鬼魅精怪,就连前来参拜入宿的信士也是如此,只是清元观主未对他人所言的一事便是在他的梦中除了魑魅魍魉,更有位仙风道骨的老道长,而这位道长的长相和观中祖辈所传的画像中的某位道长完全一样,就是清莲换的开创者清玄道长。
江宁闻言,便问:“所以只有观主您和我们梦见了清玄道长?”
“的确如此。”
“那他在梦中可有对你说些什么?”江宁肯定了自己先前的想法,梦中的老道士对他们并无恶意,甚至还指点了他们,既然是清莲观的开创者,那这一切倒也说得通。
“有,他提到了遗失的法印。”
江宁觉得更奇怪了,既然开创人都托梦了,直接告诉后人法印在哪里不就好了,整这么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
清元观主接下来的话,才让他们大跌眼镜。
“清玄道长的意思是观中无人能找出失踪的法印,这千年时光,观外必有杰出后辈,不防让他们一试,说完就消失了,而我再也没有梦见过观主。”
江宁乐了,这老道士还真是有意思,绕着弯抖着圈子地说话,到最后等于什么也没说,这不是逗人玩呢。
沈一飞满脸都是诧异之色:“所以你找到了我们,觉得只有我们能解开?”
按清玄观主的托梦,的确就是那个意思,虽然听上去非常匪夷所思,清元观主也只有点头了:“没错,观主如此托梦,我自然是从身边熟悉的风水世家挑选人选。”
江宁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这一切就像是清玄道长事先预料了千年后的事一样,否则哪儿会这么巧,除非还有其他隐情。
“观主,您房里也藏着坛好酒啊。”江宁从进入静室开始就闻到了浓烈的酒味。
然而清元观主神色无异,只说:“这也是青莲观传下的规矩,历代观主房内必须每日放置酒坛,但不可嗜酒。”
江群简直被整疯了,他觉得自个儿就像个跳梁小丑被耍着玩,好笑说:“那可要让老道长失望了,大老远地找我们过来,可惜我们什么也没发现。”
清元观主让他们务必多留几日,如果十五之后还未找到任何线索,那即是天意,他也无能为力。
他们走的时候,江宁多嘴一问:“墙壁后面到底是什么?”
清元观主神色分明有些慌张,却故作镇静,摆手让他们离去,只说后面都被封死了,梦境里只是为了吓唬他们罢了。
大家离开后更是一头雾水,本以为会有些其他线索,结果还是只能傻傻地自己寻找,江群提出了个几乎无意义的建议,既然肯定在观内,那明天从大门口开始,一块地板一块砖,一根杂草一棵树的找,就不行找不着!
江宁没打算放过杜玦,见噩梦四人组走远了,便问:“你一早就知道老道士就是清玄道长?”
“我不知道,起码在我们进入梦境前我并不知道。”杜玦似乎为了不想江宁不信任他,犹豫了下,又生生补了句:“没骗你,我真的不知道,但凡有危险,我定不会让你涉险的。”
江宁不知该哭该笑,只得说:“杜大律师,我求你了,我看上去有这么弱么...言归正传,你是怎么认识那老道长的?”
“几千年前了,倒说不上认识,我见过他,他未必认得我。”
江宁被搞得更糊涂了:“死神大人,这到底怎么回事?”
杜玦取出了黄纸,写上了一行字,江宁看见上头写着【速来此处】,字迹消失了。
不久字迹显现【坚决不来】。
杜玦直接回复他【这个月的工资和奖金没了】。
【没了也不来】。
【你的酒也没了】。
至此,江宁明白了那人是谁,酒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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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酒瓮从前是清莲观的道士!”江宁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还是清玄道长的师兄?”江群的勺子同步掉在了地上。
“可他...就是个...酒鬼啊!”沈一飞不停咳嗽着,含在嘴里的饭差点没把他噎死。
“所以,清玄道长在这里阴魂不散的就是为了见他师兄一面?”赵冲天一个激动,直接打翻了碗筷,汤汁洒了一地。
“请问,酒瓮是谁?”在场最冷静的林池表示自己一个字都没听懂。
他们不方便说酒瓮的事,江宁想了想说:“之前认识的一个酒鬼,喝醉酒把自己摔死了。”
林池:“......”
杜玦在梦境里看到清玄道长的时候,想起了千年前发生的事,倒事把一些线索连在了一起。
“我有些明白梦境中墓园里的墓碑都是谁的。”
“谁?”
“那些在清莲观里丧生的道士和住在附近的居民,最起码有上百人。”
“......”
沈一飞大惊,神色煞白:“这到底是什么凶煞之地!”
杜玦摇头:“不,清莲观地处风水宝地,千年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众人一脸懵逼,倒是江宁反应了过来,问:“当年发生的事和这里是不是风水宝地没有关系,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被镇压在清莲观地下的精怪鬼魅杀死的。”
众人纷纷沉默,事态的发展转变得措手不及,林池惊愕地问:“清莲观地下竟有精怪?”
因林池在场,杜玦不便说太多,只是淡淡地说:“以前的事我怎么会知道,千年前的事只有去问死去的人了,重要的是他肯不肯来。”
饭后他们各自忙着洗碗打扫的时候,江宁越想越不对劲,他偷偷地凑过去问杜玦:“酒瓮有回复了吗?”
“没。”
“是不是黄了...”
杜玦沉默了片刻,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仍由水冲刷着碗,溅起的泡沫将他卷起的袖子染上了一团团的小水渍。
“我不喜欢强迫别人,更何况过了这么久,他是否还是从前的那个他,我不知道...”
江宁觉得他这话说得奇奇怪怪的,似乎在说酒瓮,又似乎在说别人。
他抽了张纸巾替他抹去了那些水泽,抬头对上了杜玦的双眸,在夜色下他浅色琥珀般的眼睛闪着别样的光泽,就像是久经沉淀的水晶在经历了时光的蹉跎和洗礼后变成了它本该有的样子。
“杜律师,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眼睛真好看,特别的好看。”江宁顿了顿,眨了下眼,轻声说:“你长得更好看。”
杜玦和江宁的身高相差无几,杜玦手撑着水台,两人鼻尖不过一厘米的距离。
水龙头还在哗哗地淌着水,江宁不仅不觉得破坏了这微妙的气氛,反倒是让他的心更定了些。
江宁在过往的感情经历上向来处于主导方的位置,倒不是说从未有过他追不到的人,而是他喜欢积极主动,他从来都认定即便是命中的有缘之人,如是不积极不强求,很可能就从指缝间溜走了。
缘分也是用来给准备好的人。
事后江宁仔细想了想,或许是当时哗哗流水的龙头给了他莫名的信心,江宁就这样凑了上去。
“江宁,我跟你说,我........”跑来的江群不知第几次愣在原地,浑身僵硬,手心冰冷,他觉得自己彻底眼瞎了,瞬间移开了目光,飞快地逃走了。
江宁干巴巴地缩回了脖子,忍住了追杀江群的冲动,正想着说些什么话能继续下去,突然杜玦手伸向了口袋,拿出了那张黄纸。
【说不来就不来,打死也不来】
江宁想了想,指着黄纸又指向了自己,杜玦明白他意思,把黄纸递给了他。
【我是江宁,不想见就不见,你师弟都死了几千年了,随他去好了,你过来,我请你喝酒】
【你以为我会上当?】
【这个道观里有好多酒坛子,飘香千里,你拿好直接走,骗你是小狗!】
杜玦:“......”
这一次酒瓮没有立即回复,江宁明白对于一个酒鬼来说,没有什么比陈年佳酿更具诱惑力的。
果然...
【有多好?】
【密封着放在房里都隐隐泛着香气,啧啧,我给你放在门口,你拿好就走】
【行叭】
江宁扬眉,得意一笑:“杜律师,我也不喜欢强迫人,酒瓮是为了酒而来的,也算是半分自愿,只是接下来要靠你帮忙了,我...道行不够啊!
杜玦突然笑了,同以往淡淡的笑容不同,多了份无奈:“你真是一点.....”
“一点什么?”
杜玦说:“你在动清元观主房里那坛酒的主意?”
“那是当然,找我们来帮忙,总要贡献点什么出来,更何况这荒郊野外的我网购坛酒,时间也来不及啊。”午后清玄观主房里熏香弥漫,可其中却隐隐夹杂着酒的气味,要不是酒瓮浑身上下掩盖不住的酒臭味,江宁未必会对酒气这么敏感。
江宁抬腿往观主静室的方向走去,边回头一笑:“我对当年清莲观的事越发的感兴趣了,你说呢,死神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