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不停东躲西藏,只是柳条袭击他的动作相比之前锻炼他的时候更快狠准,活生生一副想追杀的模样,江宁觉得自己刚才那寥寥数语一定踩了她的雷区,简直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可他的用词相当注意,左思右想也不知道到底哪里戳了她的痛处。
江宁欲哭无泪:“柳神姑娘,柳神老师,学生才疏学浅,手下留情啊!”
他活生生像被猫捉的老鼠似的逃了接近十分钟,气喘吁吁地说道:“跑不动了,我真跑不动了,柳神姑娘,我每天来给你浇水!拜托您老先停下来吧!我还得去找杜玦呢!”
也不知道是这句话里的哪个关键词起了作用,柳条在空中飞舞了几下,终于停了下来,江宁可不敢耽搁,捂着屁股逃窜似的扎进了林子里。
他一路狂奔到杜玦那个像是桃花源记的小院,这才手撑膝盖,大口地喘着气。托柳神的地狱魔鬼式训练的福,江宁的身手有了质的飞越,好比刚才的情况,要不是身手好,屁股怎么可能只挨了几下,非得裂开不成。
和上一次江宁来这里,这个小院基本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上一次江宁没有入到里面去,这一次小桥的尽头,门是开着。
他左右环顾,非常安静,十二,二十四和三十六连影子也不见一个,不知道上哪儿逍遥去了。
“杜律师,你应该不介意你男朋友进去歇个脚,喝杯茶吧。”
这间屋子的陈设太过简单,几乎等于没有,看不到任何的现代设备,正对窗户的桌上放着笔墨纸砚,满屋子都是股淡淡的墨汁清香。
江宁对文墨的味道也很敏感,小时候放假去江家祖宅的时候,祖父母的书屋里就是这样的味道,有些人会特别留念一些奇怪的气味,比如指间的烟味,书纸的油墨味,江宁对墨宝有着别样的好感。
旁边摆着书橱,都是古籍一类的书册,排放得整整齐齐,不见灰尘,看来杜玦经常拿来看,江宁随手取过一本,看不懂的古文,倒像是商周时期的文字。书橱最下方放着一个盒子,盒子没有落锁,里面是成沓的宣纸,上面是漂亮的书法。
江宁不禁内心连连赞叹数声,他祖父也喜欢行书,小时候见惯了祖父和一群文人在午后悠闲的公园品茶行书的场面,只觉得夹杂着茶香气的墨宝特别的好闻,江宁陪着祖父练字,一呆就是一下午。
他发现杜玦是真的厉害,这样漂亮的书法也不知道是练了多久,笔锋利落果断,行书流畅大气,心说死神大人闲来无事还真是个文艺青年,就这满橱的古书,不用来装逼可惜了。
江宁虽然喜欢行书,小时候祖父也手把手教过他,可惜学了个一年半载的,不仅仅连皮毛没学会,就连握笔的姿势也不雅,江宁对照着杜玦的字迹,写了个“宁”字。
惨不忍睹,一个简简单单的“宁”字活像个喝醉爬走的螃蟹。
“要这样拿笔。”
杜玦覆上了江宁的手,指尖轻轻提点着他拿笔的姿势,又顺着他的手在那鸡飞狗跳的“宁”字旁边写了个“玦”字。
意料之中地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江宁想哭。
“杜律师这手好字,练了多久?”
“很久。”
“一开始是不是也挺苦的?”
杜玦怔愣了下,从抽屉里拿出了细长的藤鞭:“写不好就打,多打几次就好了。”
“......”
江宁尴尬地放下了毛笔,手牢牢地插着裤袋,详装冷静地说:“死神大人也是被打大的哦,不容易。”
“什么不容易?”
“那个人呗,胆子真不小。”
“他胆子一向很大,他还说过要是能再活一次,再也不想做胆大的人了。”
“为什么?”
“太累,不想给自己找这么多麻烦。”
江宁觉得还挺对,想起曾经怂怂的自己,不也挺好的。
“那黑白配走了?”
杜玦听到这个名字,不轻不重地“哼”了声,又说:“走了,希望别再来了。”
“是不是为了最近那几起案子的事?”
“嗯。”
“那个男人白天不会出现。”
每一次案件发生的时间都是夜晚,这个男人白天不会出现,这是江宁得出的结论。
假期要结束了,他到年底前还有个项目要准备,闭门不出或者躲在这里无济于事,他活着就不可能无所事事。
江宁笑了下,像是在安慰杜玦,又像是在提醒自己:“放心吧,杜律师,自从把你追到手了,我可是很惜命的。”
假期的最后两天,江宁又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杜玦这几日也无需去律师楼,他每天都在家处理公事,无事的时候就抱着江宁看电视打游戏,他们也不出去吃饭,杜玦每天都会买菜做饭,菜系都不带重复的。
江宁觉得自己真的是赚大了,死了太亏,绝对回不了本,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好好活着。
节后第一天,随着上班高峰的人群江宁一路被挤上地铁又跌出地铁,随着一百米冲刺的人群进入了学长工作的商务大楼。
这一区的商务大楼是这几年新造的,高楼林立,很有和金融区比肩的势头,江宁反倒不太喜欢这里,新造的大楼和刚装修不久的公司,扑面而来浓浓的甲醛气味,实在让人很难受。
时间快到九点了,这是大部分公司上班的时间,一楼总共六间电梯,三三对开,分别对应底层和高层,江宁要去的是高层,那里已经排起了长队。
江宁等了好一会儿才轮到他上电梯,他一只脚刚跨进电梯,就被后面的人撞了下,是个看上去刚毕业不久的年轻人,带着厚重的黑框眼镜,背着沉重的双肩背包,可能是长期熬夜加班的关系,眼底下乌青一片,起色相当的不好。
“抱歉。”他和江宁道了歉:“我上班要打卡,这电梯要是上不去,我就要迟到了,你能不能让我先走?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江宁向后看了眼,电梯里是黑压压的人,横看竖看估计只有一人的余量了,他收回了脚,笑说:“没关系,我也不赶时间,你先上去吧。”
电梯门正缓缓合上。
这个年轻人还在对江宁笑着点头,然而他的头顶上方出现了久违的红框,这一次江宁看得很清晰,是数字“0”。
江宁一惊,他往前跨了大步,伸手按下了电梯,然而电梯已经合上往上而行了。
江宁的心狂跳了起来,他不安又害怕,他紧紧地盯着电梯的显示屏,数字一层层往上跳跃,停顿,跳跃,江宁的心起起伏伏,手心冒出了冷汗。
那个“0”字的意思......江宁不敢再往下想。
直到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下,他才回过了神,喘着气回头。八壹中文網
学长站在他身后,笑着说:“江宁,来得够早的啊,旁边的电梯来了,你怎么不上啊。”
江宁回头继续看着数字,电梯已经到达了二十层。
“哦,没事。”
“你这小子,一大早发什么呆,跟你说我谈妥了一个大项目,咱们等下开会落实一下,年底前就可以开工了。”
学长笑嘻嘻地揽过了他肩膀,完全没有发现江宁的异样,他们走进了隔壁的电梯,一路上江宁的心思全飞了,丝毫没有听到学长的高谈阔论。
红字又出现了,0意味着什么?江宁压根不敢想,如果他一直以来不敢猜想的是事实,那等于说这个人快死了。
电梯停在了十八层,这是他的目的地,他们走出了电梯,就看到迎面跑来很多人,里面有学长的同事,一问才知道是旁边的电梯出了事故,从三十楼直接下落。
江宁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直冲头顶,直到学长推着他进了电梯,他整个人靠在后面的栏杆上,今天的风不小,江宁甚至觉得自己穿少了,然而此刻他出了一身的虚汗。
一楼站满了围观的人群,大楼保安隔离了人群,江宁看见他们正在试图撬开紧闭的电梯门,旁边的人群都一脸惊恐。
“太吓人了,我刚刚就是这部电梯上去的,幸好我二十层就下来了,想想真的就差这么一点啊。”
“太可怕了,这样的事只在新闻上看见过。”
“里面到底有没有人啊。”
“有的,据说有一个人。”
“三十层掉下来的,怕是活不了了吧。”
“我觉得这事也太奇怪了吧,三十层的办公室都没有租掉,他去三十层干什么”
在场之中有个女人已经哭了出来,她捂着脸抽泣着:“是我同事,刚毕业不久,人特别好,做事也很勤快,怎么就...”
“刚毕业.....”
江宁上前,深吸了口气,极力压抑住自己内心的不安惶恐:“请问,是不是一位带着黑框眼镜背着双肩包的男人。”
“是的...呜呜呜。”女人大声哭了起来。
可怕的预感变成了现实,那个人死了,不管他什么时候死的,又是以何种方式死的,但是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