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两手握着栏杆,染着献血的指尖正滴着血,只有黑点的白色眼珠静静地看着江宁,这样的角度,江宁头一次看清了他的脸。
很普通的相貌,这男人的五官并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除了那双让人惊恐的白色眼球,他的脸几乎没有任何表情,整个人给人一种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感觉,他仿佛神灵一般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江宁。
江宁在空中飞速地往下降落,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
有人扶住了他的腰,双手将他紧紧揽在了怀里,江宁的眼前闪过一道道的黑色,风声逐渐变小,他下降的速度也逐渐缓和了下来,江宁伸手抓到的是柔软的布料。
他心知来人是谁,侧头贫嘴说:“多亏了死神大人这么晚了还没休息,您真是浑身是宝,自带了降落伞的功能啊!”
杜玦没说话,他薄薄的双唇紧紧抿了下,身穿的黑色袍子在风中肆意飞扬着,黑袍的边缘掠过江宁眼前的时候,他看见金色的丝线绣着“101”几个数字,紧接着他们稳稳落在了地面上。
医院的路灯很明亮,在深夜里是一个个明亮的光圈,四周的景物清晰又明白。江宁抬头看了眼大楼,在他眼前的就是住院部。
“那个男人......”
“我没有看见,我过来的时候,你从天台摔了下来。”
杜玦双眸一紧,眼中闪过厉色,恨意决堤:“要是让我抓住他,我会撕碎他。”
江宁怔愣了下,心中的涌起的热意驱散了他方才还冻得冰冷的身体,嘴上却说:“可惜死神大人压根看不见他。”
杜玦看不见他,所有人都看不见,这才是最大的麻烦。
他们回了陆正曦的病房,一路上江宁大致说了自己刚才经历的事,还有他第一次看见了那个男人的长相。
陆正曦还在熟睡中,他睡得很安稳,是不是说上几句含糊的梦话,江宁给杜玦倒了杯水,他们坐在了远处的沙发上。
“死神大人,看来那男人是找上我了,不弄死我不罢休啊。”
杜玦见他倒没有几分害怕之色,便说:“那些东西和人很像,遇强则强,是你变强了,他们就更喜欢缠着你了。”
“我向来都不弱!”对于自己是不是废渣这事,怎么着也要挽回些门面,却逐渐底气不足:“这次强到连死神大人也看不见的程度...”
连杜玦也看不见,这实在是太过奇怪了,江宁内心越想越不安,又逐渐怂了起来:“他明天一定还会来找我,弄不死我他就输了。”
“怕了?”
“到也不是,但是无形中的敌人真的很头疼啊!”
要是成群结队的妖魔鬼怪围着他转,反倒没这么害怕了,见不到的敌人,鬼知道他到底会做出些什么违反常理逻辑的事来。
“阿宁,你说刚才看见他的样子了,能不能具体形容下?”
“就一个很普通的男人,脸没我好看,身材没我好,还像木头似的没表情。”江宁看着杜玦一言难尽的表情,立马补充说:“瞳孔只有两个黑点,几乎全部是眼白,其他真的没有了,我后面见过他两次,他都穿着雨衣。”
江宁刚刚说完,窗外闪过一到明亮刺眼的白光,紧接着“轰隆”声四起,雨滴砸落在玻璃窗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还真的下雨了,这人怕是知道今天会下雨?”
杜玦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所有的事都诡异到了荒唐的地步,从这几起案件来看,行凶手法不仅仅残忍,更是到了一种荒诞离奇的地步,他的目标也让人无从寻找线索,还有江宁,他选择江宁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最恐慌的是他根本连看见他的机会也没有,他要如何帮他救他?
杜玦第一次痛恨自己到了今时今日依旧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几千年过去了,他原以为所有的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原来不过作茧自缚罢了。
江宁嘴上乱扯,心里也是烦得不行,他这次是真的被盯上了,从那个男人站在马路对面窥视他以来,他就一直被他牢牢抓在手心里。
恐怕那个案件里他想杀的人是自己,最终另外一个女孩遇害了。今天早上在学长的公司大楼,如果他没有让那个男生先进入电梯,那死的人就会是他自己。今天晚上,也就是刚才,那个男人又找上他了。
他的目标就是自己。
但是江宁发现了一个很大问题,如果这个男人的目标是他,为什么他每次躲过了,其他人同样也会遭殃
只有一个可能,这些人都是他的目标。
江宁的头疼得不行,他想闭眼休息会儿,却根本睡不着,他把靠垫支在杜玦腿上往上一躺,活生生一副受了惊吓小白兔的可怜兮兮的模样。
杜玦让他睡会儿,他在这里,那个人不会来。
江宁笑着问他,如果一直抓不住他,他要怎么办的时候,杜玦思考了很久,却说那就用绳子绑住江宁,他去哪儿他就跟着去哪儿。
江宁举起手,露出一副贱兮兮的表情:“来,绑吧,死神大人。”
杜玦挑眉,玩味似的看着江宁,江宁发现这举动何止是有辱斯文,简直太让人浮想联翩了,这绝对不是他平常的样子,他不是这样的!他可是很正经的!
“我困了,先睡了。”江宁侧过了身,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江宁终于认清了今晚他无论如何也是睡不着的现实,他能听到杜玦平稳的呼吸,他也是很累了,江宁不想打扰他,不敢乱动,只能维持侧卧的动作,小心地打开了手机。
江宁一天都没什么心思,也没有给小鸡胃食,杜玦贴心地每隔五个小时给他的鸡喂食。
江宁嘴角微微扬起,他打开了手机继续追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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滂沱的雨声扰乱了他的心,倾盆大雨湿透了他的全身,即便他披着雨衣,雨水依旧顺着脖颈一路下滑,黏湿了他的肌肤。
男人走在雨蒙蒙的长街,空气里满是雨水黏腻的潮湿味。
这条路他来来往往走过很多次,每个街口,每隔几米有什么样的店铺,他都清清楚楚。男人沉默地走着,任由雨水冲刷着他的雨衣,模糊了他的视线。
下雨天的人流不少也不多,他在这条熟悉的街道走了一小段路,就看到了他的目标,女孩穿着米色的外套和过膝裙子,溅起的泥水黏湿了她洁白的小腿。他跟着女孩走过了两条马路,女孩都没有发现这个神秘的尾随者。
过了前面的马路,女孩就会左转,离她家不远了。
男人加快了步伐。
雨变小了,仿佛是一瞬间的事。
女孩倒在了地上,呈现出一种很奇怪的姿势,她的头不见了,而在她倒地的方向,她的头颅就在不远的地方,眼睛怒睁着,眼神还停留在最后安静平稳的状态,或许至死她都不会明白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
眼睛看着自己的躯体,极其残酷。
男人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幕,几秒的事件,路人转道看到女孩尸体的时候,男人早就不见了。
他消失得悄无声息,没人知道他何时来,又是如何动的手。
这个看不见的凶手仿佛鬼魅一般,就这样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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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看到这一章,整个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下,似乎有双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他的脖子,他根本无法呼吸。
小说里的这一幕几乎完全就是他家附近谋杀案的写照,江宁看了下小说的章节,因为是单元故事的关系,每个单元都围绕着这个看不见的凶手进行,单元之间的联系度并不紧密。以至于江宁发现他其实错过了之前的单元故事也浑然不觉。
他很快确认了正确的章节,发现上一个故事是发生在小区,女孩死在了密室之中,浑身布满了无数道细小的伤口,就像是被利器从里到外狠狠地割伤。
李文妤就是这样死去的。
江宁飞速地浏览了之后更新的章节,窗外的天晕染上了晨曦独有的明亮光辉,江宁飞快地直起了身体。
杜玦睡得很浅,他被江宁惊动了,微微蹙了下眉:“怎么了?不舒服?”
“死神大人!看来这是个局!”
这个点,医院食堂的人很少,只有零星几个像徐且行这样值班未睡来吃早饭的医生。
江宁将每一章节的重点之处截了图,小说最新章节更新到商务大楼电梯的坠楼事件,也就是昨天早上发生的事故。
徐且行说:“这几起案件和小说的情节如出一辙,所以是效仿小说而做案?”
江宁摇头:“并不是,很明显案件的发生早于小说的更新。”
徐且行说:“小说的作者就是凶手?也不对,如果是,他怎么会傻到还写成小说发表,生怕别人发现不了?”
这点也是江宁非常迷惑的地方,按理不管时间线,把这个写成小说发表就是非常愚蠢的行为,虽然点击率低迷,估计看到的人很少大,但是发表这样的举动就相当愚蠢了。
江宁看向了杜玦:“死神大人,有什么新的想法?”
杜玦看着江宁特意截图下来的重点,说:“效仿小说杀人,还是后写的小说,最关键的是这个男人的来历还是一无所知。”
诡异又无懈可击的杀人手法,看不见的凶手,正如小说的名字一样,他就像是一个隐形人一样。
徐且行苦笑了下,他略带同情地看着江宁:“看来你日子也不好过,这样稀奇古怪的事换做常人早就要吓得发疯了,我看那作者肯定逃不了关系,会不会是指使杀人?”
杜玦闻言,双眸骤然一亮:“我有些新的想法,我要回去一次。”
他起身走了几步,看到江宁还呆坐在椅子上,便说:“怎么不走?莫非真要我绑了你?”
江宁:“......”
徐且行秒懂,似笑非笑地看着江宁:“兄弟,你又在玩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戏?”
江宁:“......”
死神大人,你是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