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红框和数字都消失了。
江宁整个人都冷到不行,甚至手心微微发着抖,陆正曦要死了,他的好朋友就要死了。
陆正曦察觉到了江宁的异样,他拍了下江宁的肩,好笑道:“你发什么呆啊,一顿饭把你吃傻了啊!你要是没事做就陪我刷个游戏副本,我一点不想睡。”
江宁看着陆正曦像往常那样没心没肺大咧咧的笑,他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他无法想象在他这样的年纪就会有好友离去的可怕事实。
这是为什么?难道说......
江宁赶紧打开了手机,没有新的章节发表,甚至存稿箱里也只有之前看到的那一章,江宁再次快速翻阅了一遍,如果说医院是他下一个目标,那他到底是怎么锁定陆正曦的?陆正曦头顶上突然出现的“0”肯定不正常,绝对是因为突发的事件,江宁肯定是这个男人捣的鬼,可如果这个男人消失了,陆正曦是不是就有救了?
“走路看手机,靠,该不会是和你的宝贝杜律师在联系吧,啧啧,分开一下都不行哦,不对啊,你们不是一起下去吃饭的么,杜律师人呢?”陆正曦左顾右盼,都没发现杜玦的影子。
江宁不能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他还没有想好对策,但是从现在开始他不能让陆正曦离开他的视线。
还有杜玦,他去追叶雨霖了,但是现在都没有回来,也不清楚他会不会遇上什么奇怪的事。江宁整个人一片凌乱,他稀里糊涂地应答着,他拉着陆正曦加快了步伐。
他们回到了病房,江宁立即关上了门,虽然他心里明白如果那个男人找来了这样做也不会有多大用处。
“你走这么快干什么,你该不会忘记我还是个伤患吧。”陆正曦痛得龇牙咧嘴的,他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崩线了。
江宁扶他上了病床,又转身给他倒了杯水,说来奇怪,他倒水的时候不经意地朝窗外一瞥的时候,发现滂沱的大雨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停止。
夜还是黑沉沉的,没有了哗哗的雨声,瞬间降临的安静反而让人心生惶恐,江宁屏气凝神,半点不敢懈怠。
粗线条的陆正曦只觉得房间太过安静,开始扯七扯八:“江宁,等过阵子咱们都空下来了,一起出去玩一次怎么样,还记得以前读书那会儿,每个寒暑假我们都会到处去走到处去玩,想想一转眼工作这么些年,就再没出去过么。”
房间里只有陆正曦的聒噪的说话声,江宁的心里反而有那么些安定。
“我们去哪儿?远一点还是近一点?哎,也不知道徐且行和你家杜大律师能不能请出这么长的假来,有个地方我还挺想去的,在......”
陆正曦的声音消失了,房间重归于平静。
江宁回头:“怎么了?”
陆正曦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我...江宁...窗外有一双眼睛......白色的,一双白色的眼睛。”
江宁将视线移向了窗外,他没有看见白色的眼睛,只有窗外沉沉的黑色。
“江宁,你什么时候开的窗?”陆正曦说道。
江宁心里又是一惊,他怎么会开窗户?可是当他朝着最右边的方向看去的时候,右边的一扇窗户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这个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江宁的视线一直在观察窗外,如果有窗户打开了,他不可能没有察觉!然而眼前的一切告诉他所见的就是事实。
之前案件中的死者也是各种离奇的死亡,在绝对不可能行凶的情况下被杀死,因为他是文字的灵魂,他可以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方法执行完美的杀人。
江宁沉默了,他不知道面对这样鬼魅般的凶手,他要如何保护陆正曦,似乎他所学的一切在眼下都是徒劳的。
“陆正曦,你听好了,现在...”江宁瞪了眼,他愣愣地站在原地。
门打开了,而陆正曦不见了。
江宁摔门而出,在走廊上狂奔,他不想看到朋友死在眼前,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他一路跑到了楼梯口,按照小说最新一章的内容来看,这一次会发生在医院,男人站在顶楼看着白色的建筑和来来往往洁白的人影,他希望在纯白的颜色上染上鲜红的色彩。
江宁站在楼梯口,往上是楼顶往下或许可以找到杜玦。
男人是文字的灵魂,叶雨霖是文字的创造者,如果创造者死去了,文字的灵魂或许就能消失不见,这是江宁刚才就冒出的想法。
只要叶雨霖死去,一切还能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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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岁前的叶雨霖不知自己为何而生,她寄人篱下,孤身一人。
对于生养她本该疼爱自己的父母,她没有一点印象,对于住了十年时间的亲戚家,从最初的怜惜同情到之后的不耐嫌弃,她看在眼里却也只当看不见罢了。她没有朋友,没人愿意和看着邋遢总穿旧衣服又不愿说话的叶雨霖做朋友,很多时候,她感觉自己就像个透明人。
没人在乎她,甚至都没有人看得见她。
叶雨霖在十多岁的时候搬出了亲戚家,她所有的生活费只够她租一间七八平米的房间,一张床和柜子占据了房间大部分的空间,她就像是只寄居蟹,窝在一个小小的都不能称之为家的空间里,不被任何人知道。
她原以为自己是不在乎的,世界怎么样也和她无所谓,可每当她看着嬉笑打闹的人群和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她才明白,自己不是无谓,而是厌恶。
她讨厌他们。
叶雨霖有时会想象她有一个朋友,一个只有她看得见,懂她,和她最亲密的朋友。
她开始将她想象中的样子一字一句地写下来,那个人的长相很普通,甚至有些骇人,这样的话,他就只会属于她一个人。他很厉害,无人能敌的厉害,这样她就再也不会被别人欺负了。
叶雨霖开始觉得自己并不孤单了,从简单的句子到段落,最后再到简短的文章,她开始觉得这样的日子不再寂寞,她沉迷于自己所写的故事,感受主角独一无二的经历和情绪,高兴,满足,期待,激动,甚至是不安,恐惧和绝望。
所有的情感让她不再郁郁寡欢,她笔下的一切就像她曾经经历过那样让她逃离了现实的生活。
叶雨霖的性格变得更加沉寂,她已经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即便在其他人眼里,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物,她也根本无所谓。
她给自己想象中的朋友写完了一篇又一篇的文章,在不同的故事背景下她的朋友仿佛真的存在过一般。
叶雨霖觉得自己不再寂寞,即便这样的一个人,她看不见也摸不着。
直到有一天的深夜,叶雨霖从梦中惊醒,她望着漆黑的周围,房间里特有的霉味和潮湿感中混合着一种不属于这里的味道。叶雨霖直直地坐了起来,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是...你吗?”
黑暗中她似乎可以听到那人轻微的呼吸声,只是他没有回答,叶雨霖可以肯定她的房间里有个陌生人,熟悉的陌生气味却让她特别安心。
她开始期待自己能够看见他,往后的每一天她都小心留意周围的人,她期待能有看见他的一天,但是他没有再出现过。
下周滂沱大雨的深夜,叶雨霖被雷声惊醒了,屋外大风肆虐,不牢固的铁窗被吹得发出金属撞击的吵闹声,她皱了下眉往窗外看去。
呼啸的风雨中是一双白色的眼睛,那双白色的眼睛里只有细小的一个黑点,要是换做别人早就被吓得半死。
叶雨霖第一次露出了笑容,她消瘦苍白的脸颊上浮现了最灿烂的笑容,她伸手打开了铁窗,屋外的大雨瞬间打湿了她的脸。
“你终于来啦,我等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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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玦走在医院长长的走廊里,幽绿的灯光模糊了他的影子,依稀可见细碎的影子在地上向前浮动,而绿色的灯光照映在他湛蓝的双眸里呈现出一种诡异惊悚的颜色。
他前方不过一步之遥的距离,叶雨霖正缓缓地行走着,她因疼痛而佝偻着背,甚至每走几步就会大声咳嗽起来,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她心里只有那个她看得见的朋友,她甚至都没有发现那个尾随她很久的男人。
杜玦如同鬼魅一般在她身后默默地走着,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他像个鬼一样,安静得悄无声息。
如果她死了,言灵或许就会消失了。对应言灵,所留下的资料并不多,对于如何消除言灵,更没有只字片语的解说。
杜玦想到了江宁,他当然知道为什么只有江宁看得见他,当然除了现在的自己。他的双手不禁握紧,但凡只是一个推测,他也要救江宁,只要言灵存在,江宁的生命就危在旦夕。
言灵存在上古秘术中,它不同于其他妖魔鬼怪,无法用寻常手法处理。
杜玦一想到这里,双眸的蓝光更甚,他断然伸出了手,只要叶雨霖死了,这一切或许就结束了。
“你听好了,即使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也不许肆意夺人性命,这是我和你的约定。”
有人曾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杜玦徒然放下了手,他看着叶雨霖逐渐走远的背影,双眸里的蓝光黯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