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赶回培训机构的时候,红芙蓉正坐在前台等他,她桌上放着几个玻璃瓶子,其中是各种诡异奇葩的颜色,江宁隐隐闻到了俗气的香水味。
红芙蓉抬起头,眉头一皱:“你怎么也受伤了?”
江宁这才发现他白色的汗衫上血染了一大片,再看了下之前割伤的手腕,延至胳膊肘是好长的血印。
“没什么,杜玦在哪里?”
“我进不去的地方,老板神情不太对,反正我没见过他那样......”
江宁不跟她多说了,穿过花园的时候,甚至无视了坐在柳树上荡秋千的小宝小贝,他像风似的跑进了杜玦的小院,屋门紧闭着,木窗的缝隙里隐隐透着些光。
江宁上前狠狠地捶了下门,良久,门后出现了杜玦的脸,他神情无异,只是比平日更显苍白。
“红姑娘说你受伤了,你伤哪里了?”江宁一把拽过杜玦,他穿着宽松的卫衣,江宁触手只觉得冷若寒冰,连一点体温都没有,他不禁抖索了下。
“你的手怎么了?”杜玦看见了他手上残留血迹,还有那道并不浅的伤口。
江宁自认伤口愈合能力一流,笑说:“睡一觉就好了,跟你说,江群没事了。”
江宁开始唠叨起了刚才的事,他满脸都是对江群大难不死劫后余生的欣喜。
“替换......”杜玦说。
“什么?“
“被宋思晴替代了。”杜玦说:“命数这种东西既是既定,却又会因为变数而发生变化,这是无法去左右权衡的。”
“想想真的玄学,这两人纠缠了三世,总算迎来了不错的结局。”江宁不免想到下一世,他们还会不会再见面了,人生和轮回就是这样玄妙得让人无法去琢磨和过度思考。
如果按照杜玦所说江群结果的改变是因为命数发生了变化,那这个变化的关键到底是哪里?难道是因为自己?
江宁的手腕一紧,紧接着猛地撞入了眼前的怀抱,他不禁伸手揽住了杜玦的腰,下巴支在了肩头。江宁皱了下眉,从他刚才进门起就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寒意,杜玦身上总有种冰雪似的微凉,可往常这股凉意并不刺人,甚至江宁挺喜欢又贪恋这样清新的气息,只是今天这股凉意冰冷刺骨,江宁被他抱在怀里不禁抖索了下。
他伸手将杜玦环得更紧了,真实的触感却让江宁第一次有种他是真的来自地狱的感觉。
江宁猛地吸了口气,深入肺腑的冰冷让他有种喝醉酒的恍惚。他不是那种瞻前顾后的人,甚至喜欢上杜玦这样身份诡谲之人,他也没有多少犹豫。
“死神大人今天到底是怎么?”江宁笑了下,微微侧过了头。
杜玦的下颌处沿着脖颈直至锁骨有一道伤口,伤口没有再流血,却也没结痂,仍旧是触目惊心的红色。白皙如瓷器的肤色显得这红色的印记散发着妖孽致命的蛊惑。
他从未见过受伤的杜玦,在他的理念里他是不会受伤的,即便他神情无异,可他身上有道不可置信的伤口。
他竟然受伤了!又是谁伤了他?
“你刚才去哪儿了?你遇到了什么?”
杜玦没答他,寒凉的触感落在了,江宁整个人一惊,他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却见杜玦轻握着他的手腕,低头吻在了他的伤口上。
要说每次的主动性,谁都不占上风,江宁总觉得在表达对对方的爱意上,无论是言语还是举止,杜玦出其地和他保持一致。
这么想着,江宁窝在杜玦脖颈处低低一笑,他顺势在那道红色的伤口上轻啄了下,抬头之际却看见杜玦正垂眸看向他的眼神,浅色的瞳孔清透如溪,似有很多细碎的结晶体在闪着光泽,江宁有些意乱情迷的思绪开始起伏不定,这样清澈单纯的眼神江宁只在一种人身上见过。
涉世未深又满怀希冀的孩童。
杜玦突然松开了他,他双手环住了江宁的腰,低头紧靠在他胸前,这样的姿势仿佛一个受伤又惊恐的孩童在贪恋祈求能够给他保护的怀抱。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江宁惊讶于杜玦同往常全然不同的态度,问他却又什么都不肯说,江宁心中难免有些窝火。
杜玦的木屋里通常点着一方烛灯,江宁前两次来这里的时候,白色的蜡烛不见变短,而烛心的火苗从未见其摇曳晃动,此时将二人纠缠在一起的影子放大映照在身后的白墙上,倏然,烛火灭了。
四周的一切连带着空气都消失在这片静默之中,江宁能听到自己有力到随时会蹦出胸膛的心跳和杜玦紊乱急促的呼吸,他整个人都陷在这心烦意乱的凌乱之中。
在这暧昧到让人心慌的气氛下,杜玦说了句话。
即便四周是连空气流动都似乎禁止的寂静,可那一句话江宁无论如何也没有听清。
“你......”
他还来不及问出口,下一秒,杜玦环在他腰间的手攀上了他的后背肩臂,江宁不再感到寒冷,他顺手掌住了杜玦的下颚,唇/齿碰撞间两人的身体逐渐向后靠去,杜玦的背抵上了身后的白墙。
江宁的脑子开始变得昏昏沉沉的,只觉得怀中的杜玦近得真实又远得遥不可及,他分明触碰到的是最真实的一个人,却恍惚觉得下一秒手中的人就会变成青烟一缕,消失殆尽。
“今天没人再来打扰我们了......”江宁稀里糊涂地说着这话,一时之间竟也想不起那个总是破坏他好事的人是谁。
江宁这般胡思乱想犹豫的间隙,他身体被人抱起,忽地一个翻身平躺在了床上,熟悉的凉意覆盖了他全身,皮肤至骨髓,遍布杜玦独特的气息。
江宁只觉得自己所有的意识连同着身体不停起伏沉落,他时而皱眉,时而说出几句不成调的低语,唯有那股冰冷的气息始终萦绕在他全身。
黑暗中,昏昏沉沉的江宁倏然睁开了眼,两旁是无尽的黑色,一身黑袍的他和四周的黑暗融合在了一起,他闻到了熟悉的气味,那种夹杂着死亡的冰凉之气,他不禁皱了下眉。
腰部骤然一紧,他能感觉到一双小手正努力地紧紧圈着他,江宁不用低头也知道来人是谁。良久,那双小手也不愿松开他,江宁没辙,抬手轻打了下他,是与他截然不同的温度,又软又暖,江宁突然不忍心这么做了,便任由他抱着。
“阿玦......”
江宁忽然睁开了眼,屋里的烛火再度燃起,窗外依旧暗得深沉,他原以为是天还未亮,仔细一想才明白他根本不是在自己家,而是在杜玦的小屋里。
杜玦不在屋里,江宁伸了下手,发现昨天割伤的手腕上精细地裹着纱布。
江宁四仰八叉地躺着思考了一会儿人生,其实倒也不是他此刻多愁绪感伤,而是浑身上下累得厉害,实在懒得起身。
梦里的那双手分明来自一个孩童,江宁没有看见他的脸,那双手又软又小,还特别地温暖,到底是谁的?
江宁起码无聊地躺了一个多小时,原想摸手机玩玩,这才想起昨天撕拉揪扯间衣服裤子掉了一地,江宁实在无聊到躺不下去的时候,才懒洋洋地起身探头往下一看,就没看见他衣服裤子的影子。
正好奇衣物跑哪里去,四处一张望,在右侧的床上看见了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江宁挠了下脑袋,觉得自己智商不幸将为了负值。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已经是中午了,江宁慢吞吞地踱步离开了小院。
前台不见红芙蓉,甚至江宁一路走去都没见到什么鬼影子,顶着烈阳当头,他赶回家的时候,看见的却是地上大包小包正在整理行李的江群。
“你这是准备搬家呐?”
不见江群人,只闻江群声地从厨房飘来了他的声音:“答对了,你的愿望实现了。”
“我不是,我没有。”江宁觉得立场还是需要表明一下的。
江群的脑袋从门里探了出来:“你昨天没回家。”
“哦,嗯。”
江群眼神在他身上梭巡了一番:“我懂了......”
江宁气定神闲地坐下,慢悠悠地问:“你懂什么了?”
“啧啧...”江群不怀好意地一笑:“和我想得不太一样,也是也是,毕竟你在人家面前怂得一逼。”
江宁:“......”
江群又问:“你家杜律师没送你回来?这不行啊,这不就变成拔d无情了么。”
江宁可恨手里没有炸弹朝他扔过去,“呵呵,滚吧滚吧,和你家漂亮妹子呆一块儿去!”
江群一愣,却说:“你想什么呢!我是搬回家去!”
江宁:“你爹我大伯?”
江群:“废话!”
江宁:“你怎么就想开了?”
江群:“经历过昨晚我什么都想开了,真是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江宁扬眉。
江群顿了顿,说:“实话说出来你别不高兴,你爹妈都不在了,可我爹还在,我想我还是该回去做个孝顺儿子,至于江家的事,见招拆招吧。”
江宁帮他把行李都带到了门口,又替他喊了车,江群临上车前还恋恋不舍地看着江宁的房子。
“我走了,你和杜大律师就不怕被人打扰了,随便你们怎么玩,从楼上滚到楼下都可以。”
“......”
“江宁,我那间房你得给我留着,没准我隔三岔五想回来住几日。”
“你还真把我这儿当娘家了?”
江群拍了下他肩,又说:“活在当下,及时行乐啊,兄弟。”
江群真的一走,江宁突然有种整个房子空了一半的感觉,他在沙发上躺了会儿,便给杜玦发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