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闻鼓,起于尧舜之时“敢谏之鼓”,凡欲直言谏诤或申诉冤枉者均可挝鼓上言。
周时,悬鼓于路门之外,称作“路鼓”。由太仆主管和御仆守护,百姓有击鼓声冤者,御仆须迅速报告太仆,太仆再报告周王,不得延误!
武璋元年,武璋帝杨乾设“登闻鼓”于皇城各门外,由专人看守,凡击鼓鸣冤者或提建议者,当即带入皇城安排面圣陈情。皇帝亲自受理,官员如有从中阻拦,一律从重判罪!
大乾开国十五年,自登闻鼓立,头两年不乏自荐为国献策者,或有冤情求申者。
杨乾设下的这登闻鼓有一特点:声大!
大到什么地步呢?夸张点儿说,全力击鼓可声传百里!而不夸张的说,便是无论哪个门旁的登闻鼓响起,武璋帝只要人在皇宫,他都听得到!
杨乾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奉天门,等着御龙卫将击鼓之人带来。
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到,眼瞅着都快半个时辰了,武璋帝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常林,你着人去问问,他们这是带人围着咱的皇宫先转了一圈儿还是咋滴!”
常林还没走出奉天门,就见一队禁卫军护卫着两个御龙卫,抬着个人来了!
“陛下,来了,来了!不过……怎么是抬过来的?”
常林的话让武璋帝攒起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些,也不在意什么皇帝威仪了,直接扭头去看。
见武璋帝看过来,那一小队禁卫军的头领赶忙抬手向前一挥,身后禁卫军旋即加快了步伐,赶到了武璋帝面前。
那头领带头单膝跪地在胸前抱拳向武璋帝直接禀报:
“启禀陛下,卑职巡查至东华门外,发现有蒙面人正在袭击御龙卫及击鼓人,现下蒙面人已悉数拿下,但……但他们应是死士,被捕后皆咬破牙中毒药,自尽了!
卑职办事不利,还望陛下治罪!”
武璋帝没心情治他罪,杨乾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击鼓人如何了!
抬手挥了挥,常林赶忙将那将领带到一旁,让人将击鼓人抬到了武璋帝的面前。
那人穿的相当邋遢,蓬头垢面,骨瘦嶙峋,杨乾一看到他,脑海里便浮现了“灾民”二字!
不顾常林阻拦,他赶忙上前,俯身问那人:“你是难民?”
那人身上破烂的衣服上有一大块“脏污”,杨乾走近才看清,那原不是“脏污”,竟是血迹!
“常林,传太医!救活他!”
“皇……皇……皇……”
许是武璋帝声音洪亮,那人自昏迷中转醒,眼前看到一抹赤红,就伸出手去抓,口中还在低喃着什么。
一旁的近卫见状都握紧了腰间刀把,准备好了,若是这人有任何不妥,当即劈刀将他斩杀。
武璋帝却是伸手握住了那人的手,面上不见丝毫嫌弃,只有关切:
“朕在,朕就是武璋帝,你可是难民?你敲登闻鼓,可是有何冤屈?太医马上就到,你可要千万挺住了!”
那人听到杨乾自称“朕”,穿着赤红龙袍,便拉扯身上破烂的衣服。
旁边有那负责洒扫奉天门的小太监见状,想在武璋帝面前讨个巧儿。一声“大胆”刚出口,下一刻便接到了来自武璋帝冷冽如寒冰般的死亡注视!
常林心中暗笑:这小兔崽子吃了熊心豹子胆,当着他“祖爷爷”的面儿呢,就想在武璋帝面前露脸?也不瞧瞧时候!就这脑子,只有那当“鱼食儿”的份儿!
一摆手,立马便有其他小太监上前,捂嘴、抓胳膊,配合默契的将那小太监给拖了下去。
常林近前,小声对杨乾道:“陛下,奴婢斗胆,猜测这人是将什么重要东西藏在怀里了,请陛下移步,奴婢解开他衣裳看看。”
武璋帝闻言颔首,刚一动,那人却抓紧了他的手。
他赶忙安抚道:“别怕,朕不走,常林是朕的亲随。他猜你是不是藏了重要的证物在怀里,让他帮你取出来,朕看看。”
那人挣扎着想说话,可是声音却因为干咳,沙哑的厉害,让杨乾听不清。
“水!”
话音刚落,立马就有杯水被送到了武璋帝的手中。
他亲自扶着那人坐起,毫不在意的让对方倚靠在自己的身上,就连常林都有些动容:“陛下……”
“无碍的,你仔细些,别碰到他的伤口。”
武璋帝亲自喂了那人喝了两口水,而后又将其放平躺好。因为这一动弹,似乎撕扯到了他身上的伤口,那血污更大了。
那人冲着武璋帝喊了声“皇上”,就歪头晕死了过去。
常林小心的在那人身上摸索,终于在他侧腰的位置上摸到了厚厚的的感觉。轻手轻脚的撩开那人衣裳,见到他衣裳侧腰的地方补了一个补丁,里面似乎藏了什么东西。
常林一伸手,立马有一短匕被递到了他的手里,他小心翼翼的挑开上面的线头,取出了一封“血书”!
常林仔细检查过没有异常后,这才展开,端举到武璋帝眼前。
杨乾一边轻轻拍抚着那人的手背,一边侧目看向那血书——
学生陈正治,武璋七年科考三甲第六十三名,时任楚州崖山府同知,冒死禀奏陛下:
上官楚州崖山府知府梅梁鑫私扣赈灾粮款,以糠充粮,白泥煮粥,致使崖山受灾民众饿死者过千!学生查实梅梁鑫与……官官相护,学生求告无门,一路颠簸惨遭追杀……沿途设卡……棍棒相加,阻碍灾民上告……学生涕泪横流以血书此,托灾民转呈预览。学生死不足惜!跪求陛下为民做主,严惩贪官、恶吏!
学生陈正治绝笔!
“可恶!该死的东西,该死!”
武璋帝怒发冲冠,怒不可遏,一声怒吼,全场伏地。
匆匆赶来的太医也赶忙跪地,正巧被武璋帝看到:
“跪什么跪?赶紧给咱把他救醒!咱要问话!”
“是……是……”
被这么一吼,那太医浑身抖若筛糠,连滚带爬的到了那人面前,强震心神,打算给人施针。
可是他抖得连针囊都掉到了地上,气得武璋帝抬脚就将他踹翻在地。
“废物!拖下去砍了!”
“陛下!”
就在武璋帝一声“砍了”刚一出口,就听不远处有一女声响起。
武璋帝虎目一横,顿时那些因听到登闻鼓声响赶来,躲在远处张望的人群四下散去,生怕被武璋帝责怪。
却见一青衣女使款步走来,跪在禁卫军组成的“人栏”之外。
“司药司女使林青鸾,叩请陛下允青鸾一试!”
武璋帝见她自荐,因急着要听那人讲事,故略加思索便冲她招了招手,禁卫军见状顿时闪开一条路让她过去。
林青鸾刚到近前,便见有人要将那太医拖走,赶忙喝止:“且慢!”
转向武璋帝,不急不躁的福了福身子,道:“陛下,青鸾可施针,但须太医指点穴位!”
武璋帝神情复杂在那太医和林青鸾之间审视:“你会施针却不懂穴位?”
“懂,但不精通。青鸾更善研习草药古方,还请陛下允许。”
林青鸾任他打量,约莫是上辈子被武璋帝更严厉冷冽的眼神看习惯了,她虽有些紧张惶恐,但是仍是可以压制的住。
武璋帝抿紧了唇,瞥了常林一眼,没有说话。
常林赶忙冲着那拿人的禁卫军摆手,他们放下太医撤回了刚才站着的位置。
“谢陛下。”
林青鸾谢恩后,走到那人面前,从他旁边地上散落的针盒中取出适宜银针,而后看向已经爬过来的太医。
“太医请施下。”
“人……人中、少冲,配……配合百汇、合谷。(ps:瞎编的,请勿轻易尝试!)”
那太医约莫因为刚才差点儿小命不保,有些吓到了,所以说话有些吞吞吐吐。
林青鸾在他报穴位时,给银针消毒,而后依次扎下。
她的手相当的稳,纵使武璋帝就在身后,那强大的气场相当震慑人,但她就好似不受干扰一般,平整呼吸,看准下针。
那太医似乎也受到林青鸾影响,医者父母心,强行克制对武璋帝威势的畏惧,他伸手为那人诊脉。
“气血两亏,脉象阻塞,他身上有伤!巨阙、翳风配合百汇、大敦。(ps:编的,勿试!)”
太医说着,林青鸾下针,而后太医从药箱里取了两片处理过的参片塞进了那人口中。而后又将那人的伤口给处理了。
随着银针的落下,那人便幽幽转醒,刚想动,却被林青鸾一把按住:
“太医正在为你施针,别动!”
而后,林青鸾转看向太医,见对方颔首,则按照步骤将银针收回。
太医跪禀武璋帝:“陛下,可以问话了,不过他因长久未尽水粮,微臣建议予他米汤,待他进后再问话不易再昏厥。”
武璋帝颔首,常林赶忙吩咐旁边的小太监去取米汤(米汁)。
武璋帝盯着林青鸾仔细的打量,仿佛不认识她一般。林青鸾垂首,屏息,安安静静的等候武璋帝的问责。
但是却没想到,他竟说:“下去吧。”
三个字,轻飘飘的从武璋帝口中吐出,太医就像是听到了最动听的话语!
林青鸾向武璋帝福了福,而后垂首敛目,打算离开。
却听武璋帝又道:“咱是叫太医下去,鸾丫头,你留下!”
额头上的青筋在隐隐跳动,林青鸾只得微笑应是,而后退到常林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