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子,江盏醉张了张红唇。
“这是怎么了?”
“侧妃,您醒了!”最先发现的是红药,她急忙扶起江盏醉,脸上的欣喜盖都盖不住,“太好了,担心死奴婢了!”
江盏醉一副茫然的样子,环顾了下四周,最后落在孟鹤归的脸上:“你们怎么都围在这里,殿下来碧波殿有什么事吗?”
孟鹤归凝眸看向她的脸:“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你这是在做什么!”随着江盏醉的轻呼,孟鹤归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手指已经搭在了她的脉上。
沉稳有力,分明是正常的脉象,和刚才完全判若两人。
孟鹤归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片刻,似乎在端详这种事可能发生的几率,可事实摆在眼前,刚才还仿佛要死去的人,此刻却笑意盈盈的直视着他。
“没什么,你的身子已经没有大碍了。”
他站起身来,本来紧皱的眉头此刻微微松开,见她生龙活虎的样子,竟暗自松了口气。
江盏醉摇了摇头,一脸无辜的神色好似完全不知他在说些什么,可眼里的狡黠却一闪而逝,悄悄的冲着扶辰竖起了大拇指。
扶辰苦笑着偏过头去,还好是掩饰了过去,只是不知道如此聪明的太子殿下,又能信几分?
很快太医便来了碧波殿,在替江盏醉诊断过后,纷纷说并没有任何问题,怕是之前受了凉,现在睡一觉已经好转了。在送太医离去之后,孟鹤归也朝着门口走去,就在跨出门槛的那一刹那却又将脚收了回来:“小狐狸呢?”
江盏醉和扶辰面色一变。
最先还是扶辰反应过来,挠了挠头嘿嘿一笑:“怕是调皮不知跑哪儿去了,待我等下去找找。”
“看来是有缘无分,我与它,还没有能待在一起的机会。”孟鹤归好似一语双关,又好像只是简单的陈述一个事实,目光在扶辰和江盏醉脸上绕了一圈后,转身离开了屋子。
扶辰也急急跟了过去,一时间,屋中安静下来。
待扶辰离开殿中时,发现刚走出去没多久的孟鹤归竟已经不见了身影。
“跑的可真快!”扶辰嘟囔了一句,从另一条路回自己住的地方去了。
在他离开之后,孟鹤归才从树后走出,对着身后的暗影道:“跟着他,有什么动静来向我汇报。”
一阵风吹过,暗影已消无声息的离开了。
他们仿若影子,只会在最黑暗的地方,寻找到最精密的线索,此刻正一门心思想回去修道的扶辰,完全没有留意到自己身后已有另一个影子,和自己脚下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朝着远处延伸而去……
夜幕像一张巨大的网,从四面八方慢慢的将整个天空拉拢,夕阳下的那抹红色褪去了,天边留下的是一片黑白混杂不清的景象,静默的、安然的等待着黑夜的来临。
门轻轻推开,露出一张极尽美艳的容颜,在月色下,缓缓从屋中走出。
而在庭院中的树下,早有一个紫衣男子站在那里,手中握着一坛好酒,清俊的眉眼肃然若寒星,在看见江盏醉的身影时,朝着她走去。
心有灵犀的在庭院中的石桌前坐下。
孟鹤归抬手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江盏醉,江盏醉接过酒一饮而尽,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好酒。”
“这是竹叶青,以竹叶等等十余种药材酿成的。”孟鹤归沉吟道,啜了口酒抬头看向月亮,“今夜月色不错。”
“是啊,配上这酒倒是正正好。”
江盏醉应了一声,偏过头看向他:“只是你特意嘱了夙烟让我前来,不只是喝酒这么简单吧?”
“你认为还有什么事?”孟鹤归没有停止手中的动作,那悠闲的姿态,好似真的只是单纯在品酒,没有任何别的意味。
江盏醉耸耸肩,夺过他手中的酒壶自己又倒了一杯,漫不经心道:“不知道,既然你不说,那么我也不问,就当做你请我喝了壶好酒!”她倒是真不客气起来,一会儿工夫,大半壶酒就下了肚。
这竹叶青入口顺滑清淡,带着一股竹叶的香气,让人情不自禁的沉溺进去。
只是很少有人知道,这酒后劲极大,待江盏醉感觉到晕乎乎的时候,就已经喝的大醉了。
她斜趴在桌子上,半睁半闭的看着月亮:“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凉北望。”
孟鹤归拿着酒杯的手一顿,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浮华清冷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像是盖上了一件银色的外衣,却丝毫不能掩盖她的光芒。这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女子,就如同盛开的牡丹,妖艳、绚丽。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盏醉半梦半醒间,似乎听见了孟鹤归的声音:“我以为,你不会说这样的诗。”
“是啊,没想到我都被你们人类给教坏了,变得伤春悲秋起来了!”江盏醉‘咯咯’直笑,直起身子看向他,忽然间抬手揉乱了他的发丝,“你看看,你的头发都乱了,该不会是喝醉了吧?”
还未等孟鹤归开口,她又再次笑出声来:“怎么出现了两个孟鹤归?难不成你还有双胞胎兄弟不成?”
她怕是真的醉了,摇摇欲坠的站起身来,却又一头栽进了孟鹤归怀中。
大眼睛含俏带妖,水遮雾绕地,媚意荡漾的盯着孟鹤归的脸,小巧的嘴唇微微撅起,头往他的怀中拱了拱:“好冷!”
初秋的天气是有些凉意,更何况是喝了酒,冷风一吹,怕是有些发寒。孟鹤归凝视着怀中睡的香甜的女子,脱下外衣盖在了她的身上。也许是突如其来的暖意,让江盏醉身子动了动,呢喃出几句话来。
“树爷爷,我好想你……红叶林……好想回家。”
红叶林,那是什么地方?
孟鹤归眼里的柔情一晃而逝,进而生出些疑惑来。他凑近耳朵,想要听清楚她的话,可窜入耳中的,却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抿了抿唇,他的声音犹如温柔的陷阱般,诱惑着人进入:“阿醉,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唤她的名字,却是在她醉的不省人事的时候。然而这温柔的声音,却攻破了她心底最深的防线,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道:“我不是人,不是……”
“那你是谁?红叶林,是什么地方?”
“红叶林是我的家,我一直住在那里。我是狐……”
话音未落,却听见匆匆脚步声传来,紧接着露出一张苹果般圆圆的脸颊:“侧妃,原来您在这里!啊,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没料到孟鹤归也在这里,循着声音而来的红药有些慌张,急忙屈了屈膝行礼。
孟鹤归本来半俯的身子直起,冷眸看向她。
红药心中一颤,不知自己怎么得罪了太子,莫不是打扰了他们的好事?
就在红药犹豫要不要离开的时候,却见孟鹤归横抱着江盏醉站起身来:“她喝醉了酒,送她回去吧。”说罢,将她放了下来。
红药急忙上前扶住江盏醉,见她紧闭着眼睛,面色绯红,知晓孟鹤归说的不假,一边心中懊恼自家主子怎么这么不注意,一边小心翼翼的扶着她朝房中走去。
目送着她们走进房间,孟鹤归才走回到石桌前。
酒还是好酒,只是已经没有必要再喝了。
孟鹤归眼眸深邃,凝视着桌上东倒西歪的酒杯,今天这壶竹叶青倒是喝的很值得,令他得到了一个有用的信息。
红叶林么……一个从小应该在丞相府长大的小姐,竟会说出在红叶林生活的话来。
看来,他有必要去查查了。
红药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好不容易将烂醉如泥的江盏醉拖到床上,又喘着粗气帮她盖上被子,这才一屁股坐在床边。
“侧妃,您好端端的喝什么酒啊!酒能误事,上一次洞房花烛夜您就喝了酒,现在殿下好不容易来一次,这么好的机会,您怎么又喝成这样?”红药恨铁不成钢的开口,可惜对方已经睡死了,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话。
红药泄气的坐在一边,真想撒手不管这个不争气的主子了,可却又在看见她因为头痛而皱起的眉时,认命的站起身来,想去帮她打盆水擦擦汗。
就在她离开屋子的一瞬间,一个黑影窜入房中,手中持着一把剑,毫不犹豫的朝着床上刺去!
“谁?”
红药惊呼一声,手中的水盆‘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蒙面男子听见声音,回头一眼就看见了惊慌失措的红药,来不及考虑,他飞起一掌,直袭她的后颈,猛然将她打晕了过去!
“我好像听见侧妃房间有声音!”
“是不是你听错了?”
外面传来几个丫鬟的声音,蒙面男子回头看了一眼睡得正熟的江盏醉,又低头看向红药,一把抓起了红药的衣服,破窗而出消失在黑夜中。
夜阑人静的街道上,一个黑衣身影迅速掠过墙壁,手臂中紧夹着一个女子,头垂下来,长发盖住了圆圆的脸颊,虽是昏迷了,但均匀的呼吸声代表着她并无大碍。只一阵风,两人便消失在了街头。
脚尖轻点跃过墙头,蒙面男子走进屋中,在看见那背对着男子时,半跪在地上:“属下办事不利,未能杀掉侧妃,请主子责罚。”
那被蒙面男子称之为主子的人,听见他的声音,缓缓转过身来。
在昏暗的烛光下,赫然映照出的,是三王爷孟宁朗的脸!
“办事不利?”孟宁朗冷笑一声,英俊的脸有些扭曲,阴冷的眼紧盯着他,忽然间抓起桌子上的鞭子,毫不留情的打了过去!
鞭子在空中划出道完美的弧度,继而狠厉地向跪在地上的男子身上甩去,每一鞭都落在精准的位置上,留下一道道鼓起的鞭痕。青龙却是一声不吭,身子竟连晃都没有晃一下。
出够了气,孟宁朗将鞭子扔在地上,目光扫在地上的红药身上:“她是何人?”
“是侧妃的丫鬟,属下在杀侧妃时,被她看见了。”
“杀了她。”
青龙霍然抬起头:“她不过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姑娘。”
“姑娘又如何?既然被她发现了,就要一不做二不休!”孟宁朗冷笑一声,“青龙,难不成你还有怜惜之情么?”
“属下不敢。”
“既然不敢,还不快动手!”
孟宁朗看青龙一动不动,飞起一脚将红药踢出门外,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如果你再不动手,那么就由本王亲自来。”
他刚移动一步,青龙就飞身而出,一脚踩在红药的心口上!
红药‘哇’的吐出一口血来,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襟,头一歪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