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盏醉走进屋中,就看见崂山真人站在窗前,手中的拂尘已然放下,看来暂时是没有收了她的打算。
她稍稍松了口气:“找我有什么事吗?”
崂山真人习惯了她的‘没大没小’,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幕帘后的扶辰:“你可了解他?”
“小道士?”江盏醉反问了一句,见崂山真人没有否认,便歪着脑袋想了想才道,“小道士人很好,虽说脑筋有点死板,但为人仗义,而且是非分明,是个很不错的朋友。”
对于江盏醉的夸奖,身为师父的崂山真人没有流露出多少欣慰的神色,反而皱了皱眉。
或许是在考虑要不要和她说这件事,他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开口,就在江盏醉昏昏欲睡的时候,他的声音才穿破空气窜入她的耳膜:“自从扶辰入了崂山学道,我便发现他极具慧根。崂山这几年新来修道的不少,可没有一个可以比得过他。我修道几十年,至今也没有突破难关修炼成仙,可扶辰是有希望的。加以数年,他必定可以修炼成仙,壮大我崂山!”
崂山真人说番话很长,可江盏醉敏锐的从里面挑选出几个关键词,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耸了耸肩:“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我不会阻碍他修仙的。”
崂山真人摇了摇头:“即便如此,你在这里,他的心终是会乱。我已决定将他带回崂山专心修炼,至于你这妖物,我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伤人,我必诛之!”
他终是决定放过她。
走出房间,整个房间中只留下江盏醉和扶辰两人。
江盏醉快步走到他面前,伸手想将他扶起来,手却被猛地打开,手背生疼。
她怔了怔:“怎么了?”
“既然说我们没关系,又何必惺惺作态。”扶辰闷声道,撑着地想要站起来,可刚动就扯动了伤口,疼的他眼泪都在眼眶打转,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一双柔软的手及时拉住了他,江盏醉嘟着嘴不悦的白了他一眼:“伤成这样还逞什么强啊!”顿了顿,她露出一丝调皮的笑意,“你是不是生气我刚才和你师父说的话?”
见扶辰默不吭声,江盏醉眨巴了下眼睛,伸手硬是将他的脑袋扳过来,勾唇浅笑:“我那是骗他的,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扶辰眼中光芒微闪,鼻息间隐约闻见她身上的香气,脸颊一红急忙偏过头去。
头上被轻敲了一下,扶辰气恼的瞪向江盏醉。她抿唇似笑非笑般说道:“谁家的小道士像你这般无理,连说话都不看着人的脸。”
“我……”
“好了啦,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江盏醉的眼睛湿漉漉的,明明是只狐狸,偏这具身体有一副讨巧的脸,这么一撒娇,更是让他心中升起的火气刹那间就消失殆尽了。
无奈的抿抿唇,扶辰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罢了,我哪里生的了你的气。”
掌心中的温度炙热,江盏醉怔了怔,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曾和她一样高的小道士,竟已比她高出了一个头,就连五官轮廓也渐渐褪去了稚嫩,变得坚硬挺拔起来。
四目相对,两人同时偏过头去。
过了半响,江盏醉走到桌前,拍了拍旁边的椅子:“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看扶辰坐下了,江盏醉才斟酌着开口:“小道士,刚才你师父说了,希望带你回崂山去修炼。”
“我不要!”
扶辰‘唰’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眼里怒意涌现:“如果你是要说这个,那么我走了!”
“小道士……”江盏醉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颇有些无奈,“又不是说见不到了,以后等你练好了,再下山不就好了?”
“可是,”扶辰张了张口,颇为无力的说,“我不知何时才能再下山了。”
崂山的道士都是清心寡欲,除非是历练或者有急需他们帮忙的事,否则可能终生都不会下山。每一个师兄师弟,都把修炼成仙当成目标,整个崂山上千多人,却像是一座空城。
可是来到皇宫的这段日子,他见识过了从未有过的快乐和热闹,也因此认识了一个人。
或许师父说得对,他真的变了,变的贪心,甚至想要拥有更多。
“我会等你的,不管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都不会忘记你!”江盏醉手肘捣了捣他。
看着她的笑颜,扶辰想说出口的话终是咽了下去,只是轻声道:“或许我和你一样,都再也回不到最初了。”
江盏醉此刻沉浸在终于说服扶辰的成就感中,没有听到这句话,可扶辰却已在心中下定了决心,待他学好归来,定会回到这里找她。那一次,她给他的腰牌是假的,他差点就错过了她,这一次,他不会再找不到她。
当孟武帝听崂山真人说要带扶辰走时,他第一反应就是反对。
孟武帝愁的连皱纹都加深了好几道:“真人啊,朕可以理解你要回山,可是国师是孟国的栋梁之才,失去了国师,朕可怎么办才好啊!”
崂山真人看到自己徒儿这般受欢迎,心中自然是高兴的,可一想到江盏醉这个狐妖在宫中,顿时又下定了决心:“皇上,扶辰还年轻,做事难免冲动莽撞了些,待老道带他回去修炼几年,想必更可以帮助皇上。”
他都这么说了,孟武帝身为皇帝,自然不可能低下头求人,也只能应允下来,却提出一个条件,希望他可以带着扶辰一起去帮太后驱邪,让太后好起来。
崂山真人自然是答应的,出了大殿便带着扶辰前去寿康宫。
两人刚走到寿康宫门口,便被守门的将军拦了下来:“你们是何人,胆敢擅闯寿康宫!”
这将军看的眼生,扶辰想了半天也不记得有看到过他,但还是从怀中掏出腰牌:“我乃国师,这是我师父,奉皇上的旨意来看太后。”按照皇上的说法,尽量不要暴露来给太后驱魔除妖的事,以免在皇宫中引起恐慌。
本以为这样就能进去了,谁料这将军依旧纹丝不动,还一挥手让旁边的御林军将他们团团围住!
扶辰眉头一皱:“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谁知道什么国师,皇上下令要我们看守寿康宫,不允许任何人进出,除非你拿来皇上的圣旨,否则本将军绝不放行!”这将军态度蛮横,分明是打定了他们手中没有圣旨。
扶辰和崂山真人对望了一眼,一时有些发愁。
此时回去找皇上要圣旨是不可能的,皇上一心希望隐瞒这件事,甚至连丫鬟都不给多嘴,更何况大大咧咧的捧着圣旨,岂不是相当于昭告天下?可此事要是不完成,他们自然也不能回崂山去。
扶辰私心底里倒是希望这将军能多阻止一段时间,这种想法连他自己都觉得可耻,可偏生就从心里滋生出来,压也压不下去。
“师父,不如我们回去问问皇上吧?”扶辰开口征询道。
崂山真人额首,两人转身就要走,可那些御林军一动不动,摆明了没有让开的意思。
饶是性情好的扶辰也恼了:“别挡着路,让开!”
御林军齐刷刷的抬头看向守门的将军,将军板着个脸走到他们面前:“谁知道你们真的是道士还是刺客?我可不能放你们去伤害皇上!”
扶辰叹了口气,这些人怎么就说不通了,难不成非得请个人来作证不成?
“这是怎么回事?”
说曹操曹操到,扶辰转过头,正对上那双清丽的眼眸,想起那日的事,他的面颊微微泛红,目光迅速移到了孟鹤归的身上:“太子殿下。”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这将军还不算傻,虽不认识国师,但起码太子还是认识的,立刻跪了下去。
孟鹤归扫视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将军的身上。他抬脚走到将军面前,从头至尾都没有让他站起身来:“瞧着眼生的很,你是新来的?”
“是,臣是前几日才从边境调过来的。”将军答道。
难怪他不认识扶辰,他去镇守边关的时候,扶辰都还没来宫中呢。
孟鹤归一抬手:“起来吧。这位确是我孟国的国师,是奉父皇的命令前来看望太后。”
“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国师恕罪。”将军急忙拱手让开了一条道,一边对着那些御林军一瞪眼,“还不快让开!”
御林军‘唰唰’的让开了路,扶辰松了口气,冲着孟鹤归微微一笑,带着崂山真人朝着寿康宫内走去。
“鹤归,我们也进去看看。”一直在边上没开口的江盏醉望着他们的背影,忽然间开口道。
孟鹤归默许了江盏醉的建议,两人跟在他们身后,也朝着宫内而去。
寿康宫四处全都是御林军,几乎把这里团团包围了,如若不是知道里面住的是太后,还以为是住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犯人呢!
“这一次皇上做的可真够绝的!”江盏醉啧啧嘴道,“这分明就是打算永远不给太后出来啊!”
圣意难测,这句话一点都没错。
表面上是因为太后做错了事,所以皇上铁面无私,将自己的皇额娘软禁起来,可只要知道些内幕的人都明白,皇上心里只怕早就想过有这么一天了,甚至说,他只是顺水推舟,将太后手里握的权力收了回来。
孟武帝刚当上皇帝时还年幼,自然是不能处理朝中政务,便由太后垂帘听政,导致当时很多官员都是太后的人。后来孟武帝长大了,这权力便一点点的移交到他手中,但事实上,那些表面忠于他的老人,背地里还是听太后的,这一来二去他竟成了个傀儡皇帝。
这些年太后的年龄大了,很多老人也离开了,孟武帝这才慢慢的在朝中有了威信,但太后却始终没有放弃对政权的控制,或多或少的总有些人站在太后那一边,这让孟武帝无法反抗太后的决定,这一直是孟武帝多年来耿耿于怀之事。
如今,此事倒是给了他一个契机,所以他才连解释都没听,就把太后给软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