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盏醉还未从吃惊中反应过来,便瞧见那刚才还赶人的老板幽幽的开口:“如今官员四处搜刮民脂民膏,抓走壮丁,就是为了上战场打仗。其实我们老百姓要的不过是吃好喝好罢了。”
“是啊!”边上坐着的一个男子‘哐’的一拳砸在桌子上,怒气冲冲的说,“前些时日,那些狗屁官员又通知增加了赋税充盈国库!这等昏君,就只想着打仗,依我看,迟早会有人反!”
“诶,这话可不能乱说!你不知道吧,据说这皇帝身边还有个狐妖一直帮着他呢,所以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打仗!”
“真的假的?”
边上人皆是吃了一惊,头都快伸到说话之人的面前了:“这皇宫中还有妖怪?”
说话的人自认为自己得到的是一手情报,眉飞色舞的说着脑袋都快昂到天上去了:“是啊,我有个相好的在宫里当丫鬟,是她告诉我的,说这宫中有妖怪,而且说啊,这妖怪可能是个娘娘!”
“什么?”众人大惊。
江盏醉面色一变,不动声色的站起身来,走到那人身边:“这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那相好的该不会只是浣衣局的一个小丫鬟吧,在这里乱嚼舌根!”
即便是美人说话,可她挑战了那个男子的尊严,他还是一拍桌子怒道:“谁说的,我那相好的可是皇上身边的人!”
皇上身边的……江盏醉眯了眯眼,看来,这皇宫中多嘴多舌的还真不少。
“那皇上岂不是养虎为患,被那妖精迷了心智?”
“那是,依我看,这皇帝就不是什么好人,最好是赶紧有人夺了这皇位,免得咱们百姓受苦!”
有人开了个头,大家便叽叽喳喳肆无忌惮的说了起来。
江盏醉冷笑一声,坐回到椅子上:“这里可是京城,天子脚下。你们这般胡说,若是给有心人听见传到宫里,你们这脑袋,还想不想要了?”
她这么一提醒,众人顿时禁了声,才发现自己说了多么大逆不道的话,顿时汗涔涔起来。
江盏醉懒得看他们一副后怕的胆小鬼样子,心中也是烦躁不安,径直站起身来就朝着房间走去。躺在柔软的床上,刚才烦躁的心情才缓缓平复下来。她静静的看着墙壁,陷入沉思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她反应过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想起那对母子,她翻身下床走了出去,刚到楼下便看见了他们。他们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两个破包裹,看见她赶紧走了上来:“谢谢姑娘了,昨日若不是姑娘相助,我们只怕是要露宿街头了。”
江盏醉淡淡一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拿出钱袋,又从里面掏了几锭金子出来,硬塞进她手中:“你拿着用吧,就算你可以苦了自己,也不要苦了孩子。”
那母亲转头看了看一脸狼狈的虎子,咬咬牙还是收了下来,拉着虎子跪下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这才站起身来,拿着包裹一步一回头的走远了。
看着他们离开的沧桑背影,江盏醉眼神一黯,忽然间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朝着外面迅速而去。
一盘浑圆的落日贴着沙漠的棱线,大地被衬得暗沉沉的,透出一层深红。一个个沙浪向前涌动着,像一只无形的巨手,把沙漠揭去了一层,又揭去一层。脚下的流沙是烫脚的,仿佛要化成焰红的岩浆一般。
江盏醉从不知道,沙漠竟有这般可怕的力量,仿佛会将人吞噬进去。怪不得西夏选择了在这里驻扎,而不是千万城池边缘,因为这里不但易守难攻,更是长期适应沙漠生活的西夏人更好的攻击地点。
随意用袖子抹了把额头滴落的汗珠,她看见不远处就是西夏军驻扎的帐篷。
仿佛看见了希望,她快步走过去,却被紧惕的士兵拦在了外面:“你是何人,胆敢闯入我西夏军营!”
“我要见你们的陛下。”
士兵看她的眼神仿佛就在看神经病一样:“陛下岂是你想见就可以见的,还不快滚!”
若不是为了求和,她才懒得和这群人多费唇舌。江盏醉吐出一口气,按耐下性子:“我真的有事要求见你们的陛下,我知道这一次欧阳峻卿御驾亲征,还劳烦通报,就说孟国江盏醉请求觐见。”
“原来是孟国的人!快去禀告慕容将军!”
见士兵的神色更加严肃了,她心中暗道一声糟糕,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撬开看看,究竟是抽了什么风才会这般失言。
没一会,就见大将军慕容竹走了过来,瞧见是江盏醉,顿时一副恨不得吞了她的表情。
江盏醉嘿嘿一笑,冲着他挥了挥手:“慕容将军别来无恙啊!”
慕容竹:“……”
慕容竹一挥手,立刻有士兵上前,拿了个绳子将她捆得结结实实。
江盏醉知晓这里是西夏的地盘,就算挣扎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她现在被封印了妖力,连普通习武之人都不如,干脆乖乖的放弃了挣扎,任凭他们将自己拉进了帐篷里。
吃了满嘴的沙,江盏醉‘呸’了几声:“我要见欧阳峻卿!”
慕容竹冷冷的看着她,嘴角满是讥讽:“陛下岂会见你,你还是乖乖待在这里,等到我们打赢了仗,就会拿你祭奠我西夏英灵!”
她又不是牛啊羊啊的,干嘛拿她来祭奠。江盏醉瘪瘪嘴,扭过头不理他,慕容竹吃了个闭门羹,恼羞成怒的走出了帐篷,就碰见欧阳峻卿从主帐中走出来,听见动静好奇的伸头去看:“慕容将军,出了什么事?”
“回陛下,只是抓住了一个乱闯军营的孟国人,没什么大事。”
话音还未落,就听见帐篷里传来江盏醉的喊声:“就算不给我见欧阳峻卿,也给我弄点吃的来啊!想饿死我么!”
竟是她!
欧阳峻卿嘴角凝笑,‘啪’的一合扇子:“还真是稀客啊,来人,把她送到我帐内。”
“陛下……”
慕容竹还想劝说几句,却在对上欧阳峻卿冰冷的眼神时收了口,转身命人把江盏醉带出来。
江盏醉莫名其妙的被拖了出来带进了主帐,就看见欧阳峻卿好整以暇的坐在毯子上,斜眼看向她:“好久不见,小狐姑娘。”
这家伙,明明知道她的身份还叫她小狐,分明是故意这样喊的!
瞧见江盏醉气鼓鼓的模样,欧阳峻卿似乎心情大好。
他斜靠在榻上,挥着扇子悠哉悠哉的看着她:“怎么了,来这里找我是有什么话要说么?”
看见他还能这么心平气和的和她说话,江盏醉仿佛看见了希望,决定暂时不和他计较名字的事:“我知道你是因为欧阳霜的事情才来的,可否让我代表孟国,商讨一下议和之事?”
“议和?”欧阳峻卿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般,嘴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你当真以为我是因为霜儿才攻打孟国的?”
他顿了顿,对上江盏醉讶异的眼睛,已是收敛了玩世不恭的笑容:“我承认,霜儿的死对我来说是一件伤心之事,可我西夏数百万人的性命,绝不会因为一人而葬送!我这一次来攻打孟国,是因为我有必胜的把握!”
透过他眉宇间的神态,她依稀间仿佛看见了孟鹤归。她霍然明白过来,原来他们都是一样的,人间的帝王,想要的莫过于权力。
是她把一切想的太简单了。
她有些泄气,没有再说话,只是立在原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欧阳峻卿难得看见她吃瘪的模样,可爱的小脸蛋令他想要伸手捏了捏……当然,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欧阳峻卿!”
江盏醉捂着脸倒退一步,挥舞着拳头:“你是不是想直接被我放倒在这里?”
“哈哈哈!”欧阳峻卿抚掌大笑,“看来之后的日子,我是不会无聊了!”
他眼眸一挑,“来人,好好的把咱们的客人看着,千万别让她跑了!”说完,扇子‘啪’的一合,转身朝着帐外而去。
江盏醉知他是要将自己囚禁起来,心下一凛,抬脚就要跟出去,却被一群侍卫拦在外面。
一个白衣侍女缓缓走进来,她定睛一看,发现竟是当初救她的白衣侍女,上次还未来得及问她的姓名,只因这里的侍女全都是这般打扮,此刻才依稀记起她的容貌。
江盏醉灵机一动,狗腿似得跑过去把白衣侍女拉过来:“姐姐,你还记得我么,上次可是你救了我啊!我叫江盏醉,你叫什么名字?”面前这白衣侍女年龄看起来和她一般大,她竟还唤人家姐姐唤的脸不红心不跳。
白衣侍女嘴角抽了抽,清冷的看了她一眼,抽开她拉住的手,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低头沉声道:“奴婢名唤幽草。”她话语间恭恭敬敬,只是那语气听起来却全然不像是个下人,倒颇有些清高孤傲的感觉。
若是说夙烟也是这般性情,可至少还是会有喜怒哀乐,可面前的女子却是真的如一块寒冰一样,感受不到她的一丝情绪。
江盏醉多看了她几眼,眼珠子一转,刚要说几句讨好的话,看看对方能不能将自己放出去,谁料幽草已是走到床边,娴熟而速度的帮她把床铺好:“姑娘早些休息吧,奴婢就在边上候着,有事可以吩咐奴婢去做。”
“幽草,你叫幽草对吧?”江盏醉冲着她粲然一笑,“我现在就有件事吩咐你去做。”
“若是让奴婢出去,奴婢做不到。”
幽草干脆决绝的拒绝了她的话,直接阻断了她的想法。江盏醉一时语塞,感觉好像很失望一般转过身去,就在电光火石的刹那,她骤然回头,手中匕首刺向正背对着她的幽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