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一翻,江盏醉手中的小刀脱手而出,化出一道流光,射进了边上的墙壁之中,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朝后面倒去。
身影如流水般掠过她的身侧,看似细弱的手臂极为有力的将她托去,顺当的站立在地面上。
见她站稳了,幽草漠然松开手:“江姑娘莫要做无用之事。”
没想到对方武功竟然这么好!
江盏醉闷哼了一声,扭身坐回床上,把头闷进被子里不说话。幽草淡淡的看着她,也不管她会不会被闷死,只站立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的看着墙壁,仿佛那墙壁上开着一朵花似得。
江盏醉一开始还从缝隙中偷看幽草的举动,后来发现她简直就是个木头人,半响动也不动一下,也没了兴趣,渐渐的睡了过去……
待一觉醒来,已是天黑。
她的睡眠一向是极好的,在山林中养成的习惯,哪怕是极为吵闹的环境,她也可以一觉睡到天亮,会在天没亮之前就醒来是头一遭。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手下意识的往边上一摸,手却重重的砸在了床板上,顿时一怔。
是了,她是在外面,不是在宫中。
斜了斜嘴角,她忽的觉得有些讽刺。在树林中生活了上百年的习惯,竟在人间短短数年便被同化了,习惯了孟鹤归身体的温度,和他身上残留的淡淡的龙延香的味道。如今没了这味道,她竟是睡不着了。
再没了睡意,她从床上翻身而起,往边上瞅了瞅,发现跟着她形影不离的幽草竟然不在,顿时兴奋不已。
幽草示欧阳峻卿的话为圣旨,究竟是什么让她竟然离开了房间?
江盏醉心中好奇,披上件外衣,悄悄走了出去。
此时沙漠后的绿林中。
幽草立在欧阳峻卿面前,漠然的看着地面:“回主子,之前江姑娘有攻击我想要逃跑,被我抓住了。”
“很好。”
欧阳峻卿玩味的笑着,把玩着手中的扇子:“想要跑?她恐怕怎么也想不到,我身边的一个丫鬟都会有如此好的功夫吧。”
他转头看向幽草。
面前的女子二十刚出头的年纪,除去这眼神中的冷漠来说,幽草在美女如云的西夏中,也算是出类拔萃的美人。她身着万年不变的淡白色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红梅,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一头青丝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
她清新的宛如红梅,却傲然挺立在沙漠之中,冷艳的令人心惊。
心念一动,欧阳峻卿忽的开口:“你来宫中多久了?”
幽草怔了怔:“一十七年了。”17年,女子最好的年华全部葬送在了皇宫之中,为他卖命,却从没有要过一丁点的报酬。
欧阳峻卿淡淡点头,好似只是随口一问般,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挥手让她离开:“这段时日你都要留在她的身边,随时注意她的动向,切莫让她逃跑了。”
“是。”
幽草低下头道,脚步却没有移动,仿佛想问什么,但没有等到他同意而没有开口。
见欧阳峻卿探究的目光扫过来,幽草才低声开口:“主子,你真的只是将江姑娘作为威胁孟国皇帝的棋子吗?”这话语间,竟似有想看透他心中所想,欧阳峻卿面色一变,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了。
周围仿佛结了冰一般,寒冷的彻骨。
幽草直挺着身子,却没有丝毫退缩的样子,欧阳峻卿冷哼一声,收了扇子,眼眸轻微一挑,身上却是散发着杀意:“怎么,你这是想爬到我的头上来了?竟敢管我的事!”
幽草身子一僵,她脚步未曾移动,却单膝跪在了地上:“属下知错。”
她的语气又恢复了漠然,仿佛之前一瞬间的波澜只是错觉。她还是当初那个才进宫的小女孩,不过7岁的年纪,却宛如修罗转世,手染鲜血面无表情的看着倒在地上的人。
她只是杀人的机器,所能做的,就是努力不被自己的主人所抛弃。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你做的越多,得的越多。这是她从家破人亡的那一刻起便明白的道理。
或许是她语气中的冷漠让欧阳峻卿从怒火中反应过来,自己的话说的有些重了,可他是主子,断没有向属下道歉的道理,喟叹了一声示意她起身。
他看着幽草冰冷的容颜:“你只要去做,不要问那么多。”他顿了顿,“等你做完了这件事,我便放你自由。”
幽草霍然间抬头,平素没有任何波澜的眼眸中裂开了一道痕迹。
他说要放她自由……他曾经说过,会带着她走上那最高的位置,俯瞰众人,她会永远是他的左膀右臂,帮他杀尽面前所有的敌人!可现在,他竟说要放她自由。
抿了抿唇,幽草低垂眼眸,什么都没有说,转身退了下去。
回到帐篷,还有些恍惚的幽草才发现,刚才还在熟睡的江盏醉竟不见了!她急忙走回到帐外,才发现看守帐篷的几个侍卫全部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地上,不像是被打晕,倒像是被迷晕的一般。
“来人!”
几个还在远处的侍卫听见幽草的声音,急忙跑了过来。他们对幽草的态度极为恭敬,甚至可以说是畏惧。
幽草冷眼扫向地面的脚印:“加派人手去找,一定要把江姑娘完完整整的带回来!”她倒要看看,这么大的一片沙漠,她能跑到哪里去!
确实如幽草所想,江盏醉刚跑出帐篷,就发现一个大问题:这里可是沙漠,到处除了黄沙就是黄沙,就连最近的绿林都看不到尽头,若是这样随意的跑出去,只怕还没等她走出这片沙漠,就已经饿死渴死了!
可她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怎么甘心回去?江盏醉立在原地,茫然的看向一望无际的沙漠。
“是谁在那里!”
一声大喝传来,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江盏醉第一反应就是往前面跑,可她如今没了法力,女子娇滴滴的肉身哪里比的上慕容竹久经沙场厉害,没几步就被他追上,一把揪住她的衣袖,将她整个人举起,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浑身的骨头仿佛散架了一般,江盏醉满眼泪花的瞪着慕容竹:“有本事你杀了我,否则我定会逃出去,将你们的计划告知鹤归!”
“找死!”
被他这么一激,慕容竹这个一点就着的性格哪里忍受的了,顿时从拔剑朝着她头顶砍去!
火花四溅!
剑锋擦过江盏醉的手臂,划过地面发出‘滋啦’的剧烈声响。
江盏醉捂着被划破的衣袖,庆幸自己反应还算快躲过了一劫,这剑要是再偏一点,她的脑袋可就没了。
慕容竹懊恼的‘呸’了一声,没有给她考虑的时间,又是一剑朝着她心口刺去,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也不知这恨意是从哪里来的。江盏醉一只手受了伤用不上力,只能用另一只手撑着身子拼命往后蹭……
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夹住剑锋。
血顺着指缝流淌,慕容竹大惊,手中一松,倒退数步:“陛,陛下!”
挡在江盏醉面前的正是欧阳峻卿。他将手中的剑扔在地上,转身扶起江盏醉:“你可还好,伤到了哪里?”
江盏醉摇摇头站起身来:“我无事。”她的目光落在他的右手掌,那血肉模糊让她皱了皱眉,“你得赶紧包扎伤口。”
欧阳峻卿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去,不在意的挥挥手:“无妨。”
看他的样子,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冷眼看着慕容竹,平日里玩世不恭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慕容竹,你倒是会自作主张!”
只有在这时,才能感受到,他是一个真正的王者,令人不自觉的凛然起来。
慕容竹身子一颤,单膝跪了下去:“陛下恕罪!”他没有任何辩解,因为他知道,作为臣子,他已是犯了大的错误。
欧阳峻卿眼眸一闪,背过身去:“自去领一百军棍吧。”
“是!”
慕容竹站起身,瞪了江盏醉一眼,见她又毫不客气的回瞪了,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偏又有欧阳峻卿在这里,只能按捺住怒火,前去领罚去了。
见慕容竹走了,江盏醉才把视线移回到欧阳峻卿的身上:“我去帮你找大夫来。”
欧阳峻卿挥挥手,一派轻描淡写:“我真的没事,不过是划伤了罢了。”话虽说得简单,可她清楚的看见,从刚才到现在,他的手掌一直在流血,而且慕容竹用了十足十的力气,这伤口深可见骨。
秀美一蹙,江盏醉拉住他的胳膊就往帐篷里走,欧阳峻卿嘴角含笑,此刻收了身上的戾气,好脾气的任由她拖着自己进了帐篷,按着他的肩膀坐下。
江盏醉急急忙忙的跑到一边取了药箱,里面瓶瓶罐罐一大堆,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拿起几个药罐往他手掌上倒。
欧阳峻卿瞥见她额头上的细汗,忽然觉得身心愉悦,竟有闲心和她开起玩笑来了:“这药是阻止伤口愈合和收口的,你再倒多点,怕是这伤口就彻底好不了了。”
“你怎么不早说!”
江盏醉吓得手一抖,也顾不得药粉洒了一地,便拿衣袖去擦,因为用力过猛,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又一下子涌了出来。
看她一脸的慌乱,欧阳峻卿的心一跳,手腕微一用力,竟将她整个人拖入怀中!
“你,你做什么!”江盏醉结结巴巴的说,一边伸手去推他,“我可是有夫之妇!”
听见有夫之妇几个字,欧阳峻卿眯了眯眼,忽然有些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