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怎么解释。
是说她吃醋他和沈碧芊之间似有若无的暧昧,还是他选择了流云为皇后而不是自己,还是她气他冤枉了自己?其实归根结底,不过是她自己过不了自己心中那个坎罢了。
江盏醉偏过脸去,不去看他的眼睛:“我听说你病了,所以回来看看你。”
“已经看过了,所以如今,你又要离开吗?”孟鹤归撑着身子靠坐在床上,淡淡道,“既然如此,不如不来,也免得徒增念想。”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何意?”
孟鹤归的反问堵住了江盏醉的话,江盏醉张了张口,半天才憋出几个字来:“你当真是得了……病?”瘟疫两个字,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是自然。”说罢,又重重咳嗽两声。
江盏醉一听他这么说,顿时急了!要知道,瘟疫可是治不好的病,这每年因为瘟疫死的人不计其数!
“太医看过了么,怎么说?”江盏醉揪住被子,一脸紧张的盯着他。
孟鹤归微垂下头,长发顺着他的动作遮挡住半边脸,他沉静优雅端坐的姿态,暗示他所不能言明的一切情绪。一切似乎都变的不再重要,不再吵闹,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人而已:“太医也是束手无策。”
“怎么会这样?这群庸医!”江盏醉怒气冲冲的站起身来,“我要去把他们打一顿赶出宫去!”
“即便如此,也是于事无补。”孟鹤归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罢了,太医也是尽力了,不用太过计较。只是……我不希望你也染上这病,已看到你好好的,我便放了心,待一会儿便离开吧。”
他顿了顿,似又想起了什么:“走之前,记得去看看诺儿,他很想你。”
想起孟诺可爱稚嫩的脸庞,江盏醉忽然有一丝愧疚。她虽不是孟诺的亲生母亲,但终究是把他带大的人,如今却丢下他一个人在冰冷的皇宫里独自离开,她不配做孟诺的母妃。
咬了咬唇,江盏醉低下眼眸:“我……暂时不走了。”
“什么?”
“我说,我不走了!”江盏醉霍然抬起头来,“这里竟没有一个人来照顾你,我不放心。”她从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硕大的养心殿,竟没有一个丫鬟和太医,想来是得知他得了瘟疫,生怕被传染上,一个个躲了去。
孟鹤归怔了怔,眼里忽而闪动着笑意。
他伸出手,一把将江盏醉揽入自己怀中,轻声在她耳边道:“我给了你一次机会,这一次,你若真的不走,我就再也不会让你离开了。”
“嗯。”江盏醉应了一声,手拍了拍他的背,“生了场病,怎么越来越像个孩子了。”
当个孩子,或许也不错。
孟鹤归这样想着,只感觉那双抱着他的胳膊愈来愈紧,嘴角凝结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你快要勒死我了。”
江盏醉面色一红,猛然放开手,嗔道:“谁会勒死你啊,分明是你自己抱住我的!你一个得了瘟疫的人,怎么还有这样的力气!”
“瘟疫?”孟鹤归愣了愣,“谁告诉你我得了瘟疫?”
“宫外都贴满了,说是皇上得了瘟疫,征求大夫,若是能治好,就留在宫中当御医。”江盏醉手舞足蹈的比划着,“我也是出城门的时候听人说的,才知道此事。这瘟疫……当真无解吗?”
她此时才鼓起勇气问出这番话来,可心底,却如同打鼓一般,无法平息,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答案。
四目相对片刻,孟鹤归竟发出一声轻笑,看的江盏醉莫名其妙,不知发生了何事。
笑了好一会儿,他才收敛了笑意,认真的看向她:“你是以为我得了瘟疫,所以才装扮成丫鬟跑进来的吗?”
“难道不是吗?”
看着江盏醉疑惑的神色,孟鹤归眼神微晃:“若我真得了瘟疫,你怎么还敢来这里?”
“就因为你得了瘟疫,我才来照顾你啊!”江盏醉站起身,走向边上的水盆,取了块毛巾沾湿了水,又走回床边,拭了拭他额头的汗珠,“瘟疫虽然可怕,却也不是无药可救,你要有信心,有我陪着你,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手被猛然抓住。
孟鹤归凝视着她的眼,忽然间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睫毛在微微颤抖,她的心尖也随着颤动,他静静地凝视着她的眼睛,默默的,默默的靠近。眼眸中,是那片静静的摇曳不出波澜的月光,却忽然间激情荡跃,猛地托住她的后脑,左手拦腰拥住她的腰,唇便压住了她的。
在唇舌来往中胸口渐渐发热发烫,时间仿佛静止一般,激起的莫名的不安与躁动通过双方唇角的银液牵扯泄露出来,耳边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隐约间听见孟鹤归的声音:“阿醉,我想要你……”
江盏醉此刻被吻的身子疲软,脑子却还留有理智,摇了摇头伸手去推他:“你还生着病呢,现在不行。”
“我没有得瘟疫。”
“那也不行……你说什么?”
江盏醉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揪住他的衣服,危险的眯了眯眼:“你再重复一遍?”
被她扯得身子一歪,孟鹤归苦笑了一声:“我说,我没有得瘟疫,也不知是怎么传出去的。”
“所以说……老娘被骗了?!”不知不觉间,江盏醉也用起了叶清华的语气,一副土匪头头的样子。好在孟鹤归对她‘粗鲁’的样子已经习惯了,一派淡定的开口,“这不是我说的,皇榜也不是我要贴出去的。”
“那是谁?”
“不知道。”孟鹤归想了想,“也许是皇后吧。”
江盏醉还在绞尽脑汁的想为什么皇后要做这样的事,身子已被扯进了孟鹤归的怀抱。他嘴角流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可惜无论是谁发的,既然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现在你想逃也是迟了!”
衣衫顺着他的动作滑落下来,露出半个香肩。
江盏醉搂住他的脖子,将所有的思绪抛诸脑外,脸上是魅惑众生的笑容,嘴边却溢出一丝叹息:“既然我已做了决定,无论你是瘟疫也好,是别的也罢,我是不会走了。只是,”她顿了顿,眼里闪动着一丝荧光,“你莫要负我。”
孟鹤归嘴角微扬,点了点头,手随意一挥,幕帘便缓缓落了下来。
一片旖旎春光。
第二日,江盏醉便回到了长秋殿。
多日未回来,这长秋殿还是和她在的时候一样,一尘不染。如烟瞧见她回来,哭成了个泪人,抱着她就不肯撒手,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下午,直到见江盏醉一派疲色,才依依不舍的扶她进去休息。
待她一觉睡醒,皇宫中关于她的传言已是沸沸扬扬,传遍了整个皇宫。
江盏醉早已想到自己回宫的消息传出,想必很快就会有人来找她,只是没想到,竟是来的如此之快。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亭亭玉立的沈碧芊,江盏醉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兀自坐在美人榻上,捻了块糕点吃的欢快。沈碧芊立在原地,倒也不尴不尬的样子,走上前福了福身:“民女见过娘娘。”
江盏醉拍了拍手上的残渣,这才冲着如烟一挥手:“赐座。”
如烟是个聪明人,不急不缓的拿来了椅子,放在离沈碧芊还有些距离的地方。沈碧芊脸色微晒,知道江盏醉不待见她,却还是走过去坐了下来:“碧芊听说姐姐回来了,便过来看看,姐姐这段时日可好?”
“好的很。”江盏醉淡淡道,“如果只是来看我,你已经看过了,可以回去了。”
她这逐客令下的明显,可偏就沈碧芊,仿佛听不出来似的,屁股黏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其实我今儿个来,是有另外一件事想告诉姐姐。孟大哥得了瘟疫这件事是假的,不过是偶然风寒罢了,姐姐不必担心。”
江盏醉拿着糕点的手一顿,这才抬眸看向她。
多日不见,沈碧芊愈发的娇艳美丽了,一张小脸嫩的能掐出水来,此刻笑靥如花的看着她,令人生不出气来。
“那皇榜,是你让人贴的?”
沈碧芊点点头,大眼睛眨了眨:“是啊,姐姐一直不回来,孟大哥每日都会去长秋殿等姐姐,碧芊看着心里难受,便想着了这么个法子找姐姐回来。”她忽然间站起身来,竟‘扑通’跪了下去,“这件事是我一个人的注意,姐姐莫要怪孟大哥!”
“我什么时候说过怪他了?”江盏醉冲着如烟使了个眼色,如烟心领神会的走上前去拉沈碧芊,“姑娘快些起来吧。”
原以为沈碧芊会顺杆子起身,谁料她竟是跪在原地一动不动,眼泪汪汪的盯着江盏醉。江盏醉被她盯的浑身发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说吧,你究竟想做什么?”
这话仿佛催化剂一样,沈碧芊的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她抓住江盏醉的裙摆,哽咽着开口:“姐姐,我知道孟大哥喜欢你,也知道你喜欢孟大哥,所以我那么努力的将姐姐找回来,就是希望孟大哥可以开心。可是……姐姐,我真的很喜欢孟大哥,我可以不要什么名分,求求你,让我留在孟大哥的身边吧!”
声泪俱下的一席话,若是旁人,只怕是心一软就同意了下来,只可惜,她面对的人是江盏醉。
江盏醉的眼里一点儿波动都没有,她伸手拉住沈碧芊的胳膊,手腕微一用力,就将她托了起来:“我很感谢你贴皇榜这一举动,也很感激你为了我和鹤归着想。只是我曾告诉过你,你与他并不合适,如今,我依然是这番话。”
松开抓住沈碧芊胳膊的手,江盏醉背过身去:“如若我离开这么长时间,鹤归依然没有将你纳入后宫,可见他对你并没有任何心思。你还年轻,没有必要选择老死在这宫里,还是自寻出路去吧。”
听见身后的抽泣声,江盏醉犹豫了一下,还是提点道:“这番话在我这里说可以,莫要去和旁人说,尤其……是皇后。”她不是不知道之前皇后和沈碧芊做了什么交易,只是沈碧芊为人单纯,哪里玩的过心思深沉的流云,虽感情不深,但好歹也曾共度过一段时光,她也不希望沈碧芊最后落得个凄惨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