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看见江盏醉,齐刷刷的一弯腰。
江盏醉抬抬手,转身对低着头的穆孤岚道:“本宫吩咐你买的东西你可记得了?这是送别宴上要用的,切莫买错了!”
穆孤岚点了点头,抬脚就要往外走,却被侍卫拦住。
侍卫狐疑的看了穆孤岚几眼:“贵妃娘娘,你这小丫鬟瞧得面生,不知出宫有何事?”
“哦,她是最近才调到本宫宫中的,平日里也笨手笨脚,甚少出门。今日本宫筹办送别宴,却缺少了一味食材,本宫瞧着那糕点没法做,便让她出门去买点回来。”江盏醉早就在心中打好了腹稿,说的甚是流畅,“皇上催的急,若是耽误了事,本宫可是不敢负这个责任的!”
侍卫一听,急忙让开了条道。
穆孤岚心中松了口气,冲着江盏醉使了个感激的眼神,急忙往外走,却听见后面一个清脆的声音:“且慢!”
两人心中皆是咯噔了一下,穆孤岚把头埋得更低了,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紧接着是江盏醉的声音:“柳妃不在宴席上看表演,怎么有空跑这儿来了?”原来是夏烟柳!
夏烟柳状似无意的瞥了一眼穆孤岚,转而笑着对江盏醉道:“妹妹本来是在看表演的,可听皇上说姐姐去御膳房看糕点了,妹妹担心需要帮忙,便过来瞧瞧,没想到姐姐不在御膳房,而是在这里。”她顿了顿,走到穆孤岚身边,“这是姐姐的丫鬟?瞧着不像如烟啊!”
“本宫的长秋殿这么大,难不成就只有如烟一个丫鬟?”江盏醉冷声说,“只是有些东西需要买,不必派如烟去,随便遣个粗使丫头去罢了。”
“原来是这样,姐姐想的可真是细致!”夏烟柳好似相信了,没有再去看穆孤岚,只是亲热的往江盏醉身边一靠,“姐姐不必担心,妹妹刚才已经去御膳房看过了,糕点虽然是缺了一味材料,但御膳房的那些厨子真是聪明,已经用别的替代上了,也省的这丫鬟白跑一趟!”
夏烟柳看来是早有准备!
江盏醉暗暗攥紧拳头,却知道现在已经不是让穆孤岚离宫的好时机了。
回到御膳房,糕点果真已经做好了,江盏醉让穆孤岚先行回宫,身边跟着夏烟柳,朝着送别宴而去。精致的糕点一一呈上,众人皆是眼前一亮。
透明的糕点宛如玉制的一样,却偏生带着一股柔软的感觉,一筷子下去,瞬间直通到底,轻咬下一块,一股茶叶的清香在口中蔓延开来,还有一股鲜奶的味道在齿间流连,让人不由的沉浸在美食之中。
“这是……”
这里的皆是高官,该吃的该喝的都尝过,却没吃过这样的糕点,不由的发出疑问。
端食物的丫鬟们也不说话,只将东西放下便退了开去,倒是夏烟柳捂唇轻笑道:“姐姐这糕点做的可真好吃,妹妹还从未吃过这般美味的糕点呢!”
“哦?阿醉,这是你吩咐做的?”孟鹤归显然也很喜欢这个味道,眉眼间都微微舒展开来。
江盏醉诚实的点点头,也捣了一勺放入口中。沁人心脾的感觉,和她幼年时吃过的一样,只是……她蹙了蹙眉,有些地方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也许是因为缺少了一份调料的缘故吧。
正在她把这个问题抛诸脑后之际,却听见底下有人闷哼一声,猛然栽倒在地上,紧接着一群人一个接一个的喊起肚子痛来,还有人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样子极为吓人!那北胡使臣也是面色发白,好在平时身子壮,才没有直接晕过去!
太医们急忙上前去查看,江盏醉惊愕的看着这一幕,不知是发生了何事,刚想回头问孟鹤归,却发现他死死抓着桌子,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鹤归,你没事吧?”江盏醉急忙扶住他。
孟鹤归只感到腹部犹如火烧一般,有东西在腹内搅着,疼的他必须将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不去晕倒这件事上,根本听不到江盏醉的话。身旁的流云倒是出乎寻常的镇定,她召来太医查看了一下孟鹤归,太医见状吓了一跳,急忙跪下身子探了探脉:“回皇后娘娘,皇上似乎和其他人一样,是食物中毒!”
“食物中毒?”江盏醉接过口,“是什么食物?”
太医摇摇头:“现在还不知道,要回去查验一下。”
“来人,将皇上没吃完的东西全部送去太医署。”流云沉声吩咐道,一边看向底下忙作一团的太医们,“总共有多少人中了毒?”
太医刚给皇上施了一针,擦了把额头的汗:“除两位娘娘外,都中毒了。”
江盏醉抬起头,这才发现,确实是只有她与皇后没有中毒,其余有些人似乎吃的少,已经起了身,只是一个个面色煞白,看来是受了不少惊吓。
“是不是吃的东西不一样?”
夏烟柳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她面色苍白摇摇欲坠,好在还能站起来。她的一句话给了太医提醒。
太医看了看流云的吃食,又看了看孟鹤归的,最后目光定格在之前吃的糕点上:“这碗糕点,皇后娘娘是不是没动过?”
流云点点头:“本宫一向不喜甜食,所以没有吃。”
太医眼神一凛,从怀中掏出一枚银针,插入糕点之中,银针拔出,上半段全部变成了黑色!
“此毒果真就在这里!”
“不可能的!”
两人同时出声,第一句话自然是太医说的,第二句则是出自夏烟柳之口,她吃惊的倒退数步:“这糕点可是贵妃娘娘准备的,怎么可能……”话未说话,就惊觉自己说错了,急忙捂住口,却已是收不回来了。
流云面色一变,看向江盏醉厉声道:“江贵妃,柳妃所言是否属实?”
江盏醉手一颤,死死抓住桌边,尽量保持镇定:“此事并非臣妾所做,望皇后娘娘明察!”
“来人,将江贵妃带回坤宁宫,其余人等皆送回府中好生调养!”流云一声令下,立刻有几个侍卫上前,一人一边架起江盏醉。江盏醉任由他们拖着自己往坤宁宫中,面色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却没有再出口求饶。
夏烟柳站在一边,想要说些什么,却因为腹部的疼痛而弯下腰去没有再说出口,眼睁睁的看着流云带着江盏醉离开,嘴角却扬起一丝胜券在握的笑容。
站在坤宁宫中,江盏醉的表情极为平静。
她甚少踏入皇后宫中,多半是因为她不愿意牵涉后宫争斗,也有少部分是因为江瑶依。她虽确实曾经恨过江瑶依,但更多的在漫长的岁月里已转化为同情,每每看见孟诺,她也总觉得亏欠了他一些,毕竟江瑶依虽不是死在她手中,却也因她而起。
但她从始至终记得,真正害的江瑶依无法回头的,是面前这个皇后。
流云坐在凤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显然是在探究她的神色和想法:“江贵妃,你还有什么想解释的?”
“若是解释有用,我自然有很多想要解释的地方。譬如,那糕点中的毒不是我放进去的。”江盏醉淡淡道,并没有认为流云会因为一句话而放过她。
“你说没有放便没有放,可有证据?”果真如江盏醉所料。
江盏醉想了想,能作证的似乎只有夏烟柳,可这件事摆明了是夏烟柳做的,她若是找夏烟柳来作证,那还真是个傻子了。
“没有。”
没想到江盏醉回答的这么干脆,流云本来的如意算盘一下子落空,变了变脸色:“你当时正好在御膳房吗,有没有去过哪里?”颇有些循循善诱的意味,看来流云是知道了一些事情。
“哪里都没有去。”
流云彻底被她激怒了,一拍桌子冷声道:“既然如此!来人,将江贵妃押入天牢,等待处理!”
侍卫上前抓住江盏醉的胳膊,却迟迟没有动弹。八壹中文網
他们跟随在皇上身边多年,自然知晓皇上最疼的就是江贵妃,此刻皇上还在昏迷之中,若是就这样将她下了狱,皇上醒来后怪罪的话……
“还不动手!难不成,要本宫亲自把她送去不成?”流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从鼻子里发出‘哼’声,“江贵妃企图下毒谋害皇上,罪大恶极,本宫没有立即处死她已算仁慈!还不快点拉下去!”
毒害皇上的罪名可是大罪,足以砍一万次脑袋了,这些侍卫不敢再逗留,急忙把江盏醉压了下去。
看江盏醉的身影渐渐变小,流云才喘了口气,跌坐在凤椅上。
素玉走到她身边,端了杯茶给她:“皇后娘娘,待皇上醒来,怕是此事就会查清楚了,到时候,皇上会不会责怪娘娘?”
“怕什么!”流云冷笑道,手一用力,将杯子重重搁在桌上,“这恨江盏醉的,可不止本宫一人。只怕是还未等皇上醒来,就已经有人先动手了!”
那个人,一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天牢内。
这牢房的地面比外面的土地低矮得多,因而非常潮湿,只有一两个小小的窗孔可以透光。窗孔是开在高高的、囚人举起手来也够不到的地方。从那窗孔里透进来的一点天光,非常微弱,偶尔有一缕阳光打在身上,才能感觉到微微的暖意。
江盏醉蜷缩在墙角边,眯着眼看向窗孔。
在这里没有时间概念,只隐约记得天黑天亮,约莫已经有三日了。不知道孟鹤归中的毒可解了,那北胡使臣呢,有没有迁怒孟国?
想的越多,头便愈发疼痛起来,她晃了晃脑袋不再去想,摸了摸饿的‘咕咕叫的’肚子,连爬起来坐到床上的力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