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一反常态的动作,让流云不由的狐疑起来。
她下意识的看了孟鹤归一眼,见他坐在一边悠然自得的品着茶,心中更感疑惑:“妹妹是有什么事吗?”
江盏醉嘴甜的和抹了蜜似的:“非得有事才能来看皇后娘娘么?我几日没有见到姐姐,可谓是想的紧呢!不过,”她话锋一转,“今日来找皇后娘娘,确实是有事相求。”
一听她有事,流云的心反而镇定下来:“妹妹有事去求皇上就是了,何必来找我呢?”
“那可不一样,我要说的是后宫之事,这皇上可做不了主!”江盏醉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将话说了出来,“皇后娘娘也知道,柳妃和妹妹我一向关系交好,她也常常来长秋殿做客,在她生前曾说过,若是将来我与她谁都机会出宫,便要带封家书回去给家人。这如今柳妃不在了,但愿望我得给她完成,这才不枉我与她姐妹一场。”
“家书?”
“是啊,您看,就是这一封。”江盏醉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上面隐约还能闻到淡淡的玫瑰香气,夏烟柳的畅音宫就种着不少玫瑰,这纸张用度和娟秀字体,确实是夏烟柳的。
流云接过信瞥了两眼:“所以妹妹是打算出宫送家书?”
“原本是这么想的,只可惜我这身子还没好透,皇上不许我出门,我便想着托人送去。”江盏醉笑靥如花的回头看了孟鹤归一眼,“在这宫中我也没几个交好的,也就柳妃和穆贵人和我关系不错,这柳妃不在了,我又不能亲自去,便想着托穆贵人帮我跑这一趟,不知皇后娘娘能否同意?”
流云蹙了蹙眉:“让一个贵人帮你跑腿,这不合适吧?”
“确实是有些不合适,只是这家书值万金,我也不放心交予别人,还望皇后娘娘恩准。”江盏醉婉转的解释。
若是搁着平日,流云肯定怀疑江盏醉有什么目的而不答应,可如今皇上在这里,她不答应,倒是显得不近人情了。
流云咬了咬牙:“本宫准了,明日本宫便派人护送穆贵人出宫!”
“谢皇后娘娘。”江盏醉急忙起身,流云面色不太好看,但也还是跟着起了身,“妹妹不必多礼。”
江盏醉顺势起身,走到孟鹤归身边:“皇上,我就说皇后娘娘心胸宽大,肯定会同意这件事的,所以皇上也把心中所想之事告诉皇后,想必皇后娘娘也会同意的。”
流云一愣:“皇上有何吩咐?”
孟鹤归淡瞥了江盏醉一眼:“不如你替朕说?”
“也好。”江盏醉笑的灿烂,“皇后娘娘,您应该知道这刑部尚书被革职的事情吧?”
流云点了点头。
“这刑部尚书之位一直空缺也不是长久之计,皇上想着要新选一个,思来想去,只有刑部侍郎余屈同最合适,您觉得呢?”江盏醉的提议让流云的面色变了又变。
本来甄选刑部尚书一事和后宫扯不上什么关系,可这余屈同是个特例。
之前孟宁朗被处决的时候,就是这位刑部侍郎负责监斩,后来流云为了当上皇后,便买通了余屈同,为自己效力,也算是握住了孟鹤归秘密拦截下‘刀下留人’这道旨意的把柄。可如今若是让余屈同当上刑部尚书,分明就是挤压了恪亲王的人,和太后党为敌。
流云自然不敢直接答应下来,用求饶的目光看了孟鹤归一眼,谁料孟鹤归的视线却一直放在江盏醉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她。
江盏醉显然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笑意盈盈的挥了挥手:“皇后娘娘在瞧什么,现在是妹妹在问姐姐的意见呢?”
流云面色僵硬的看着她:“妹妹说笑了,这朝堂之事,本宫哪里晓得,自然要皇上做主!”
“是吗?”江盏醉一副阴谋得逞的笑意,回过头看向孟鹤归,“我就说,皇后娘娘定然不会拒绝的。既然皇后娘娘都没有意见,皇上便择日册封吧!”
“也好。”
孟鹤归站起身来,一拂袖道:“那就有劳皇后费心了。”
流云心中暗暗叫苦,可面子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只得板着张僵硬的脸:“臣妾惶恐。”
江盏醉目的达到,没坐一会儿便拉着孟鹤归走了,流云目送着他们离去,手中的手绢已是捏个粉碎!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坤宁宫,屏了轿子,两人缓步朝长秋殿的方向走。孟鹤归一路上都没有说话,江盏醉小心翼翼的瞥了他一眼,也不知自己刚才擅作主张,他生气了没有。
眼瞅着都快要到长秋殿了,江盏醉才憋不住开了口:“你有什么话便说,别这般闷着,我瞧着也难受!”
孟鹤归脚步一顿,转身看向她:“阿醉,朕从未说过要选新的刑部尚书。”
“我知道。”江盏醉低头看着脚尖,“谢谢你没有拆穿我。”
“抬起头。”
他的声音不怒自威,江盏醉心中一颤,缓缓抬起头,正对上他乌黑的眼眸:“鹤归,你是不是生气了?”
“朕不该生气吗?”
“不,不是这个意思……”江盏醉怯怯道,“我只是……”
“只是想一石二鸟,既能让穆孤岚出宫,又可以让皇后和太后反目。”孟鹤归淡淡的接过话。
果真是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江盏醉叹了口气,点点头承认:“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你若怪我,我也无话可说。”
看着她如小鹿般慌张的神色,孟鹤归眼神一晃,伸出手按住了她的脑袋。他的手极为温柔,不像是生气的样子:“阿醉,我并未怪你。”
江盏醉一怔,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你不生气?”
“不生气,我只是担心。”
“担心?”
孟鹤归抚上她的脸颊,温柔缱绻的将她搂入怀中:“阿醉,我只是担心,你会不快乐。”他的阿醉,向来不是个工于心计之人,她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喜欢无拘无束的日子,这样勾心斗角的活着,不是她的本意。
江盏醉被他紧紧的搂在怀中,嘴角却微微扬起。
“鹤归,只要有你在身边,我便是快乐的。”她的声音极轻,也不知孟鹤归有没有听见,只是那双抱着她的手臂更紧了。
江盏醉满足的靠在他怀里。
有夫如此,她还有什么可以奢求的?
鹤归,你可知,这个世界上最让我快乐的事情,就是你在这里。
选新的刑部尚书的事情很快下来了。
这件事之前并未和孟鹤归商量过,江盏醉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几日一过,旨意便传到了刑部,余屈同做了十几年的刑部侍郎,忽然就升了官,自然想不到深处去,乐不可支的接过圣旨,第二日便搬去了新的府邸。
事情已成定局,待流云知道的时候已经无力阻止了,恪亲王为这件事显然很不高兴,连同着太后疯了的事情一并算在流云头上,据如烟打探,已经数月没有去过坤宁宫了。
送穆孤岚前往宫门的路上,江盏醉也说到此事,穆孤岚心不在焉的‘嗯’了几声,江盏醉停住话头,打趣的开口:“瞧你现在的样子,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见情郎了?”
“什么情郎啊!”穆孤岚涨红了一张俏脸,“我只是,只是……”
“害臊什么,喜欢一个人又没有错!”江盏醉挑了挑眉,“你别担心,你父亲那边我会打点好的,只是你一旦出了宫,这京城是不能待了,你们就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安静的生活下去吧。对了,你们成亲的时候,别忘记找人给我捎个信,我好去讨杯喜酒喝!”
穆孤岚眼神一晃:“托你吉言,只是不知他是否愿意和我离开。”
看她紧张的两手紧攥着衣角,江盏醉安慰般的握住她的手:“你这般好,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但愿如此吧。”
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到了宫门口,已有一辆马车等在那里了。
看着江盏醉依依不舍的眼光,穆孤岚笑了笑:“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若是有缘再能相见,我定当结草衔环报答今日之恩!”
“这可是你说的,若是真的有这么一天,我就去投靠你!”江盏醉嬉笑着说,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趁着没人赶紧走吧,记得,要好好把你的心意告诉他。”
穆孤岚重重的点了点头,抬脚上了马车,掀开帘子冲着江盏醉挥挥手,马车缓缓的朝前驶去。
直到马车化为一个小点,江盏醉才转身离开了宫门。
这宫中不幸的人实在太多了,但愿这一次,她可以获得幸福吧。
马车一路行进到六扇门,穆孤岚穿着江盏醉准备好的黑色斗篷下了车,从侧门悄然无息的进了六扇门,一路顺着小径朝后院而去。
那里是六扇门平日习武的地方,这个点,想必他在那里。
刚走到墙边,穆孤岚便一眼看到了那个高大熟悉的身影。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他练起武来还是这般认真,根本注意不到旁边的任何动静。
她静静的看着他,直到他停下动作走到一边去喝水,才缓缓的走了过去:“苏大哥。”
苏兼默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对上这一身黑色斗篷显然怔了怔:“你是?”
不远处还有其它师兄弟,穆孤岚不敢揭下斗篷,压低了声音道:“苏大哥,我是孤岚,你跟我过来。”说罢,便走到了无人注意的墙角边。
苏兼默愣了一下,这才紧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