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碧芊这一次是说到做到。
当如烟从宫中赶来见她时,江盏醉才知几日功夫,皇宫内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沈碧芊离开了,随同沈啸一起,孟鹤归没有阻拦,只对外宣称沈贵人病重,遂了沈碧芊的心愿。
至于皇后流云,也不知是谁透漏了假怀孕的事情,被打入了冷宫。
只一夜,后宫便空空荡荡了。
许是这空旷的后宫让大臣们感到了危机,竟同时请求皇上将江盏醉找回来,说她毕竟是太子的养母,又是小皇子的亲娘,理应回到皇宫照顾皇子才是,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如烟这一次前来,就是奉皇上的命令,来接江盏醉回宫的。
许久未见,如烟看见江盏醉自然是一顿抱头痛哭,紧接着就是对绿水的一番盘问,这才将来意说明。江盏醉听闻后并未见多少欣喜的神色,反而是忧心忡忡,看的如烟一阵纳闷。
“娘娘,您还在担忧什么?”
江盏醉叹了口气:“在皇宫中行事,需步步为营,我在皇宫中这么多年,未曾有一日开心快乐过,就算是想着皇上,也总是在担忧会有一日突生变故,我倒是宁愿守在这宫外,等着皇上来看我一眼,总好过日后落得个皇后这般的结局。”
“不会的娘娘,您和皇后可不一样,您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肯定会受万般宠爱的!”如烟笑着道,“娘娘您一定不知道,奴婢可听说了,皇上正打算废后,让娘娘您当皇后呢!”
江盏醉眉头蹙的更深了:“皇后?这位置可不是那么好坐的。”
如烟懵懂的看着她,不知她到底在担心什么,可站在她身后的绿水却是看个分明。绿水年纪虽小,但终归是一直侍奉在欧阳峻卿身侧的人,此时也是全心全意的对待江盏醉,当下便宽慰道:“娘娘别担心,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娘娘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小皇子进宫去。这皇后之位虽不好坐,但终归是个保障,若有人想要加害小皇子,在宫中想来也难以得手,而且总要顾虑着您的身份。”
江盏醉点点头,看绿水的眼光多了几分赞叹。
当初在西夏皇宫,就觉得这小丫头虽是爱哭,脑袋倒是灵光,也有自己的一番见解,这般看来,她将绿水带回来,也算是做了件聪明事。
“你所言有理,如烟,你同绿水去准备一下,即可回宫。”
如烟兴奋的点头,却也没有等绿水,快步的朝屋内走去,没一会便提着小包出来了:“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娘娘了,娘娘咱们快走吧!”看来是早有准备,料定了她今日会走。
江盏醉苦笑着摇摇头,抱起安儿便上了马车,摇摇晃晃的朝着皇宫而去。
华丽的楼阁被华清池池水环绕,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飞檐上的两条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江盏醉一步步朝里走,每走一步,回忆就涌现出来。
江盏醉回了宫,第一件事就是去见了孟诺。
多日不见,孟诺的个子窜的很高了,甚至比江盏醉还要高出一头,江盏醉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高的孩子喊着自己娘亲,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多日不见,母妃可还好?”孟诺拱手而立,恭恭敬敬的侧过身去,“母妃请坐。”
江盏醉坐下,立刻有丫鬟上了杯茶,江盏醉闻了闻,是上好的铁观音。看来,他这个太子,做的可是极稳当的。
看江盏醉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孟诺低垂眼眸,从边上拿起几本奏折,递给她。江盏醉诧异的接过翻了翻,多半是些政治类的东西,她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名堂:“给我这些作甚?”
“母妃不检查孩儿的功课吗?”
被孟诺这么一提醒,江盏醉才想起往日她在宫中,总是习惯性的检查孟诺每日所做的功课,哪怕是有事,也会让如烟送至她的宫中,当下笑着摇摇头:“不了,那时你还年幼,我担心你会耽误学习,如今你都已经开始帮你父皇批阅奏折了,这些东西,我可是不懂,也帮不了你什么了。”她顿了顿,起身欣慰的摸了摸孟诺的脑袋,“你长大了,母妃也就放心了。”
孟诺眼神微闪,从她手中接过早已批改好的奏折:“母妃放心,儿臣一定会谨记母妃教诲,好好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太子。”
江盏醉满意的点点头。
对于孟诺,她一向是放心的,他自小便比同龄人懂事的多,从未让她多操过心,只是这性子沉稳的很,不像她。
孟诺抬眸看了江盏醉一眼,复又低了下去:“儿臣听闻,母妃生了皇弟,恭喜母妃。”这话听起来,不像是一个儿子在开心自己有了弟弟,倒像是个陌生人的恭喜,与自己无关。
江盏醉心中总觉得有些地方别扭,想了想道:“你还未见过安儿吧,本宫这就差人将安儿带来,给你这个哥哥瞧瞧。”
“不必了。”孟诺淡淡开口,“儿臣还有公务要忙,至于皇弟,儿臣有空自然会去看望他与母妃。”
他都已经这样说了,江盏醉也万没有再强求的理由,同在一个宫里,见到也是早晚的事,当下便又叮嘱了几句,就起身离开了。
江盏醉回到宫里,一直愁眉不展,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便派人唤来了如烟:“如烟,你这段时日在宫中,可知太子做了些什么,有何异常?”
如烟诧异的想了想,最后肯定的摇头:“没有啊,太子勤政爱民,又聪慧过人,皇上可满意了!”
“这些我都知道,那回来之后呢,从本宫与安儿回来之后,他可有什么变化?”江盏醉还是放心不下,虽说孟诺举手投足间一点问题都看不出,但他越是安静平稳,她的心底就越慌张的厉害。
她开始渐渐觉得,自己不了解这个从小带到大的太子殿下了。
如烟笑了:“自打娘娘回来,奴婢就一直跟着娘娘,哪里知道太子殿下的事。”她又忽而想起了什么,“不过奴婢倒是听闻,这几天,太子殿下常常去找皇上,说是一待就待上一日,也不知做了什么。”
常常去找皇上?
江盏醉缓缓坐了下来,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半响才开口:“如烟,你去将绿水唤来,我有事情吩咐她。”
如烟闷闷的‘嗯’了一声,扭身出去了。
绿水正在门口守着,默念着这宫中个人的信息,就瞧见如烟走过来,没好气的看着她:“娘娘让你进去!”
绿水点点头就往里走,刚和如烟擦身而过,就听见了如烟的嘀咕声:“也不知道娘娘怎么会相信一个西夏人,有什么事不交给我办,竟然交给她办。”如烟的语气里全是不满,看上去极为不甘心。
绿水走进去时,耳边似乎还环绕着刚才如烟的话,导致听江盏醉吩咐的时候有些失神。
“绿水,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江盏醉看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纳闷的问道。
绿水摇了摇头:“回娘娘的话,奴婢很好,只是……奴婢有一事不明。”
“哦?什么事?”
“奴婢是西夏人,娘娘为何将这等重要的事交予我去办,而不是给如烟去办呢?”绿水抿了抿唇,“若是娘娘不信我,大可以将我赶出去,没有必要特意试探奴婢。”
江盏醉端着茶杯的手一顿。
她抬眸看向眼眶里泪水都在打转的绿水,不由失声一笑:“你想多了,我并非是试探你,我让你去太子身边进行调查,是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要确认,至于为什么选择你,这很简单,如烟陪在我身边多年,太子对她肯定有所戒备,至于你,才来宫中,也未曾见过太子,只要我略施小计,她就可以顺利的潜伏在他身边而不被发现。”
她解释了一长串,所求不过是让绿水安心,绿水眼神闪了闪,自然知道她的意思,顿时心中涌起一股感动。
“谢娘娘,奴婢一定尽心尽力的辅佐娘娘。”
江盏醉轻轻额首:“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绿水,你要谨记这一点。”
“是。”
绿水抬头看向面前绝美的女子,她有一种感觉,面前的这位贵妃娘娘绝非池中之物,总有一日,江盏醉一定会坐上最高的位置。
她也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用尽所能,辅佐江盏醉,为江盏醉扫清面前所有的障碍。
一切如江盏醉所愿,由敬事房接管,将绿水安排去了太子那儿,孟诺没有注意到多一个丫鬟少一个丫鬟,既然是敬事房派来的,便留了下来,吩咐绿水处理些内务。
绿水就这么顺理成章的接近了孟诺。
为了避免被孟诺发现,江盏醉命绿水不用常常来报告,若是有什么特殊情况再说便是,绿水当真就很少来见她,多半以信件来往,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没查出什么端详来。
江盏醉渐渐松懈下来,甚至开始怀疑一切不过是自己多心,孟诺不过是个孩子,哪里有这么多心思?这样想着,对孟诺也有了几分歉疚,打算寻个日子就将绿水讨回来,免得她也担惊受怕,谁料江盏醉还没来得及要回绿水,绿水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