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绿水并不想打扰她。
但事情紧急，绿水还是开了口：“娘娘，如烟醒了。”
江盏醉缓缓放下手，茫然的抬起头看着她，仿佛没有消化绿水的话。绿水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江盏醉眼睛一亮，猛然起身，拔腿就往殿内走，一推开门，就看如烟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她。
这是这几日来，江盏醉第一次觉得开心。
她几乎是扑在了床边，急切的抓住如烟的手：“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如烟眨巴了下眼睛，眼前还有些模糊，想来是毒药的后遗症，但凭声音，她也能听出说话的是谁。
她勾了勾唇角，笑的有些苍白：“娘娘。”
“是我。”江盏醉应了一声，“你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我去请大夫!”
原本要挣脱的手又被如烟紧紧抓住，如烟摇了摇头，有些舍不得手掌心中的温暖：“没有，娘娘不用担心，我很好。”
听她说话的语气，除了有些虚弱外，确实没有强忍着痛楚的样子，江盏醉松了口气，旋即坐了下来：“没有就好，你这个坏丫头，可担心死我了!”带着埋怨的语气，却还是含着笑意的。
如烟也笑了：“让娘娘担心了，是奴婢的错。”
“你没有错，要错，都是那群混蛋的错!”江盏醉咬牙切齿的说，在看见如烟骤然苍白的脸色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转移话题道，“你别想太多了，只要安心养伤就好，其它的交给我。”
如烟咳嗽了几声，咽下喉咙中的痰：“娘娘，小皇子怎么样了?”
“安儿已经回来了。”
握着江盏醉的手猛然一紧，如烟仰起头，眼里有着急迫：“那，那太子殿下呢?”
因为用力过猛，如烟又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可却执拗的不肯躺下去，抓着江盏醉的手也愈发的紧了。
江盏醉叹了口气：“诺儿没事，他很好。”
如烟提起的心一下子松了。
她的嘴角有着笑意，连眼里都是带着笑着：“那就好，那就好。”她一直喃喃着这三个字，仿佛对于她而言，最重要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孟诺的安危。
“好了，你有空担心别人，还是好好照顾自己吧!”江盏醉恨铁不成钢的说，帮她掖了掖被子，“你啊，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休息，等你好起来，想做什么都行!”
如烟低低的‘嗯’了一声，乖巧的闭上了眼睛，没一会，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江盏醉轻轻的站起身来，对着守在一边的绿水道：“本宫要出去一趟，你在这里好好守着。”
绿水答应下来，跟着江盏醉一起出了屋门，目送着江盏醉远去之后，才守在了屋门口。
外面渐渐没有了声响，原本她们都以为睡着了的如烟却又睁开了眼，眼里一片清明，哪里有半分昏睡的痕迹?她死死的盯着屋顶，手紧紧攥着被子，仿佛要抠出一个洞来。
她缓缓伸出手，抚上自己的脸颊，然后是脖子，一路向下，最后手停留在心脏处，忽然间拼命的擦起身子来，仿佛要将身上留下的痕迹全部擦去!
身上隐隐传来疼痛，再到之后剧烈的疼痛。
如烟仿佛没有感知一样，拼了命的揉搓着，想要将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揉搓干净，若不是绿水忘带了东西闯进门来，兴许如烟会将皮肤给搓烂了。
“你这是做什么?”绿水吓了一跳，跑到床边拉住她的手，看着她发红的皮肤，“你疯了么?”
“我没疯，你别管我!”
如烟一把推开绿水，冷冷的看着绿水倒在地上，另一只手没有停歇的搓着：“我要把这些肮脏的人留下的痕迹都抹掉!”
绿水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如烟一脸的决绝，她不顾一切的动作，让绿水心里响起了警钟。
她看着如烟的动作，似乎没有再阻拦如烟的打算，却缓缓开了口：“那些人已经死了。”
如烟没有反应。
“那些对不起你的人，都已经死了。”绿水重复了一遍，“喜欢你的、在乎你的人，却还活着。”
如烟手下的动作一顿，慢慢抬起头来：“在乎我的人?”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咯咯的笑出声来，“既然在乎我，为什么不早点来救我?我为了他，做出什么牺牲都可以，但是，他为什么连看都不来看我?”
绿水知道如烟口中的‘他’是谁，当下默然。
她不是孟诺，也猜不透孟诺的想法，更没有办法代替孟诺做解释。
看着如烟复又低下头去，绿水眼眸一沉，霍然间抬手，一掌劈在如烟脖颈上!
及时接住如烟软绵绵倒下的身体，绿水小心翼翼的帮她盖好被子，确定她暂时不会清醒过来，这才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直奔东宫而去。
整个东宫冷冷清清的。
孟诺冷淡的性子让他很难信任旁人，这么多年来，也就只有小李子陪在他身边，现在连小李子都死了，孟诺看着空空荡荡的大殿，心底生出些许寂寥来。
但很快，这丝寂寥便被绿水的闯入而打断。
孟诺皱眉看着绿水，不觉得自己和她有什么交情，能让绿水这样不顾阻拦的闯进来。下一秒，他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这种猜想令他急迫的上前一步，不顾形象的抓住了绿水的胳膊。
“是不是如烟出事了?”
绿水冷眼看着被抓住的胳膊：“既然太子殿下这么担心如烟，为什么不亲自去看看她?”
孟诺的神情有些颓废：“我不敢。”说罢缓缓放下手，背过身去，“我每次只要想到如烟，就会想起她发生这些事都是因为我，我的心里就犹如一把火在烧，根本无法踏出一步。”
“所以你就像缩头乌龟一样，缩在这个富丽堂皇的龟壳里?”绿水也是真不怕死，梗着脖子和太子这般说话。
孟诺意外的没有恼怒。
许是绿水的话戳中了他心底最疼痛的地方，他张开嘴唇，想要说什么，终究还是咽了回去，化为一声叹息：“你回去吧，帮我告诉如烟，得空我会去看她。”
“得空?那太子殿下就等着得空来帮她收尸吧!”绿水扭头就走，却被孟诺扯了回去。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收尸?”
孟诺的眼睛仿佛在喷火，绿水却是一派淡然：“如烟因为之前的事情，正在房间中要死要活的，我本是打算让你去看看她，兴许可以缓解她心中的痛苦。”
“我去!”
孟诺急切的打断了绿水的话，转身就往外走，甚至没有去披一件外衣。
绿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进而跟了过去，走到如烟房门口，却见孟诺停下了脚步。
一件外衣披在孟诺肩膀上。
孟诺回头看见是绿水，喘了口气道：“我……我还没想好……”
“没想好什么?”绿水抿了抿唇，圆圆的苹果肌因为脸上的平静令她看起来像是另外一个人，“太子殿下，若是你没有做好面对她的打算，那你就不要进去，免得让她更伤心难过。”
她从怀里掏出一小瓶伤药，递给孟诺。
孟诺怔怔的看着绿水，又转头看着房门，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接过药推门走了进去。
绿水没有跟上来，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孟诺转身关上门，他高大的身材遮住了门缝中透出的阳光，令缩在床上的如烟瑟缩了一下。
他走到床边，看着骨瘦如柴的如烟，心底一阵疼痛：“如烟，我来看你了，你还好吗?”
如烟瞪大了眼睛看着步步走近的孟诺，眼泪顺着眼眶一滴滴落下，忽而间又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笑着看向他：“我很好，太子殿下你怎么有空过来?”
她的笑一如往昔，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都是梦。
孟诺的心仿佛被什么撕扯着，一点点变成碎片。
他连咽唾沫都觉得困难，只能一只手扶着床，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今日不忙了，我便来看看你。”
“我没事!”如烟笑的灿烂，“太子殿下若是还有事，可以先回去。”
孟诺坐下来的那一刻，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她裸露在空气中的一小截皮肤。原本白皙的皮肤，因为她的揉搓而变的通红，一大片一大片的，看起来触目惊心。
孟诺掩下目光，从怀中掏出伤药，沾了点在手指上，就伸向了如烟的脖子。
刚碰到她柔软的肌肤，便感觉到如烟抖了抖，眼里闪现出害怕来，猛然往后一躲：“别碰我!”
孟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看着孟诺悲伤的双眼，如烟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急忙解释道：“太子殿下，我不是针对你，我……”越解释越发的语无伦次，如烟刚才闭了嘴，一双小鹿般湿润的眼睛滴溜溜的盯着孟诺。
孟诺放下手，叹了口气：“好了，不用解释了。”他晃了晃手中的伤药，“你别紧张，我只是想给你上药罢了。”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引诱的意味，令如烟不自觉的朝他挪了挪。
孟诺满意的笑了。
他再度朝着她伸出手去，这一次，如烟没有躲闪，虽然身体还是下意识的紧绷，却没有再往后挪动一步。
药抹在通红发热的地方，带来一丝丝清凉。
如烟贪婪的盯着孟诺的侧脸。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一个男子，长的这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