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庞氏颔首,“既然严夫人如此说,那我老婆子就做主把婚事定下了。老二、老二家的,你们可有异议?”
“没有没有!”徐氏和沐驰忙道。
“祖母……”沐清浪张口喊道,却在沐庞氏威严的目光里收了声,他能说什么?他说什么有用吗?
徐氏见沐清浪这时候开口,还是反对的意思,连忙瞪了他一眼,捣什么乱!
沐清浪更是心灰意冷,索性打定主意不再管。
“多谢老夫人!多谢姐姐、姐夫!”严徐氏连声道谢,就连严章也被她拉着做了个揖表示感谢。谢过之后,严徐氏便匆匆告辞离开,临走前还再三跟徐氏商议早些定下婚期。徐氏满心开怀也不留人,要她说最好早点把沐清溪嫁进严家才好呢,沐清溪一走,沐含章那小东西还不是任她搓圆捏扁,甭想动摇她的河哥儿的世子之位!
沐骕和沐殷氏阻拦无果,脸色俱是难看得很。
屋里没了外人,沐庞氏又说道:“虽然婚事是定下了,可坏规矩败坏门风是真,不能就这么算了,否则日后家法何以服众?”
徐氏眼睛一亮,她之前那话本就是场面话,老夫人要责罚沐清溪她高兴还来不及,忙道:“老夫人说的是。”
沐殷氏忍不住刺了一句,“二嫂刚刚还道舍不得。”
“弟妹,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虽满心疼爱,可也不能坏了规矩,你说是不是?”
直把沐殷氏气得肝疼,偏偏徐氏句句踩在理上,她又不是言辞敏捷的。一想到沐清溪受了这么大委屈还要被人如此磋磨,沐殷氏满心里愧疚和心疼。沐骕抓着妻子的手安慰,心里却打定主意,若是沐清溪不愿,大不了他便远远地把她送走,天高地阔,总有法子躲开侯府和严家。
“既然你这个当娘的没意见,那我便做主了。沐清菀不遵妇德,不守妇道,毁坏家声,罚杖责八十,即日起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一步不许出屋子!”
沐庞氏威严的声音刚落,徐氏绽开的笑容开到一半凝固了。
她、她听到了什么?
什么叫你这个当娘的?
怎么会是沐清菀?
怎么会是她的菀姐儿?
“老、老夫人……您、您是不是说错了还是儿媳听、听错了?”徐氏呆呆怔怔地问。
沐庞氏漠然看她,道:“没错。”
“不!不可能!”徐氏一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尖叫,那叫声极其尖利,沐清溪在隔壁房间都听得一清二楚。她耸了耸肩,虽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想也知道沐庞氏不会让二房好过。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清晖院,她很清楚,沐庞氏把她留下名义上是不想她听那些烂事,其实是对她起了疑心,不然直接放她回自己院子多好。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沐殷氏一下子松了口气,整个人都轻快起来,她抓住沐骕的手,想跟他说:幸好不是清溪!太好了!
可到底还记得这是什么地方,还有什么人,硬生生把笑容压下,以至于脸上的表情竟有些扭曲。沐骕看着妻子,同样地长出了口气,只是这口气里多了几分叹息。
婚事已经定下,再无回转的可能。若非二哥二嫂一力促成,万不致如此。
自作孽,不可活啊。
“不!不可能!一定是弄错了!沐清溪呢!沐清溪那臭丫头在哪儿!一定是她搞的鬼!一定是她!”徐氏气急地大吼大叫。
突如其来的转折实在是太过戏剧,满心以为报复了眼中钉肉中刺,结果忽然告诉她根本不是,那些手段都被用到她亲生女儿身上去了,徐氏简直快要疯了。
就连沐驰也是一脸的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地道:“怎、怎么会?不可能!不可能!”
一直不出声的沐清河这时站了出来,他一把抓住徐氏,冷声道:“母亲,不要再闹了!母亲!别闹了!”心里却明白,这事看来有黄了,算计不成还搭上了沐清菀。沐清河心里恨得狠,只是他理智尚存,知道再这么闹下去老夫人追究起来一定会查到他们头上。
“河哥儿……”徐氏呆呆地看着自己儿子,眼中含泪。
沐清河放轻了声音,“母亲,您先去看看妹妹。”
徐氏一听,眼泪一下子滚了出来,边哭便道:“我苦命的菀姐儿啊……”
沐庞氏冷眼看着他们闹,一言不发,直到沐清河请求见沐清菀才点了点头,示意张嬷嬷带徐氏过去,紫蝶那里大概也收拾妥当了。
徐氏走了,屋子里清静下来。
沐殷氏走上前问道:“老夫人,不知清溪……”
“她在隔壁,这些事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不该听。”沐庞氏淡淡地说道。
沐殷氏心里放不下便想去看看,沐庞氏点了点头不曾阻拦。既然沐清溪没事,沐骕也不打算再听下去,便告辞陪着妻子一块儿离开。
屋子里只剩了沐驰父子三人,沐清浪失望透顶,不想再管。沐驰则是觉得老脸丢了个尽,没脸开口。沐清河打破了寂静,“孙儿在前头待客,并不知前因后果,还请祖母告知一二。”
沐庞氏冷笑地看他,“我以为没人比你们更清楚是怎么回事。”
沐清河心中一寒,心知徐氏刚刚那一番话已经让沐庞氏起疑,甚至已经确定是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他到底还年轻,没锻炼出泰山崩于前不变色的气势,只这一停顿就让沐庞氏看出了端倪。
她原以为这事是徐氏筹划的,其他人包括沐驰在内都不知情,毕竟徐氏早就看沐清溪不顺眼,几番为难沐庞氏都清楚。若说为了婚约的事故意陷害,并非不可能。可现在看来,这个孙子明显是知情的,沐庞氏不由得大失所望。沐清河自从做了那些荒唐事之后她便少有关注,却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堕落至此,一个读过圣贤书的同进士使出这些阴私手段对付个弱女子,真是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沐庞氏这下子是真的灰心透顶,满心疲惫……二房一家子她提拔了这么些年,终究是提不起来的烂泥。
“三叔三婶,你们怎么过来了?”沐清溪在房里等着,没等来沐庞氏却等来了沐骕两口子。
沐骕和沐殷氏见她好好的,不像受了委屈的样子才算真的放了心。
“你没事就好,可吓死我了。”沐殷氏心有余悸。
沐清溪心下感动,这个家里也就只有沐骕和沐殷氏真心待她,“当然没事,我这么聪明才不会上当呢!”她故意这么说,语气里透着小得意,像个打了胜仗占了便宜的小孩子。
沐骕和沐殷氏相视一眼,立即听出了暗含的意味,不由得好笑又觉得后怕。不免又多嘱咐了几句“日后多加小心”之类的话,沐清溪很认真地表示自己一定会小心再小心。
能不小心么,沐清菀算计不成反把自己搭了进去,这下子还指不定怎么恨她呢,她好怕怕啊!
安远侯府里千防万防,所有经事的下人都被一一敲打过,却不料,第二天沐清菀及笄礼私会情郎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大梁朝如今也算盛世太平,人人闲的无事八卦也就传得快,不多时满京城都知道了。
沐清菀挨了凉水之后人就烧了起来,那八十杖只好先记着,这时候人还躺在屋里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徐氏听了回报气得一个茶盏砸过去,来报信的丫鬟被砸了个头破血流,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混账东西!一群混账东西!”她气得脸色发紫,满屋子伺候的丫鬟大气也不敢出,只有徐嬷嬷战战兢兢地上前劝了句,却被徐氏一句话骂的没了声音。
“一定是沐清溪!一定是沐清溪那个小贱人!我一定饶不了她!”徐氏阴测测地说道。
徐嬷嬷暗地里听着摇了摇头,夫人怎么还没想明白,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追究谁的责任,而是如何保住大小姐的名声。大梁朝的风气再开放,私会情郎这种事放在女子身上也是天大的败笔,以后就算嫁了人也抬不起头来。处置不好,这个坏名声是要跟着沐清菀一辈子的,这辈子也就毁了。
双鹤堂里,沐庞氏挥退身边的人,只留了事情经手的紫蝶和孙管家,仔细又将前因后果听了一遍。
她看着孙管家,神色莫名,半晌才重复地问:“你说得句句属实?”
“是,奴才不敢撒谎。确实是二小姐派人通知奴才的,也是二小姐派人封了外花园两头的路。”
紫蝶又道:“也是二小姐不让奴婢告诉二夫人和二老爷。奴婢想着,这事万一二夫人和二老爷知道,那前面的席肯定要乱,就没敢去说。”
沐庞氏闭着眼点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做得对。”
溪姐儿她,应该不会那么狠毒吧?
若真是她做的,又何必要为沐清菀遮掩?
张大夫向来嘴紧,这事儿多半是高宁氏和罗韩氏传出去的。沐清溪竟然能如此识大体,看来到底还是这个孙女儿有个侯府嫡女的样子啊。
心里到底是放下了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