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叫你什么?”木婉晴反问,脸上带着苍白的笑容,感慨万千的看着眼前的人。
伯言是徐梓卿的字,伯仲叔季,男子一般都是排行加长辈给予的一个字,他因着沉默寡言,在冠礼上被皇上赐了言字,期望他以后言语能多些,人也豁达敞亮些。
木婉晴觉得,他身上倒是贯彻了会咬人的狗不叫这个到底,先帝在世时,一直沉默不语毫无存在感,可等着新帝即位前后,那些个扫清叛逆诛杀异己的血案,倒有一半以上都是他做的。
甚至连父亲,据说都是他亲手抓下狱的,这个说不定还能为他博个大公无私的美名呢。
木婉晴脸上冷笑着,心里头却越来越凉。
自从成年之后,便少有人称名,自己与他虽然不睦,但若非逼不得已,也没有叫他名字的先例。
所以,如此唤他,却已经是两人都熟悉的模式。
只是这称号,本来十多年后才有,自己贸贸然叫出来,他若正常,便只会疑惑自己在喊谁,而非这般自然而然的就接过了话。
“我倒是没瞧出来你有这份心机,”既然被戳破,徐梓卿也没再找借口,负手站在那里看着她,身上的气质却已恢复到她熟悉的那种凛冽与无情,“以前还是我看低了你。”
“你从未正眼瞧过我,又何来高低之别。”木婉晴有些无奈的说道。既然他与自己皆是从那里回来的,那么他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动机就很可疑了。
无论如何,她都不想他破坏自己的平静生活,所以只能硬着皮头问道,“你处心积虑的到我身边,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人的破坏力有多大,上辈子她早就领教够了。
“我想看看你过的好不好。”徐梓卿看着她,语气没什么起伏,只是这话落到木婉晴耳中却诡异的很。
“我,过得好不好?”木婉晴反问了一句,然后提防的看着他,摇了摇头,“我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许多事也该看开了。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尽管说便是。”
“放心,这一世,我不会再拿任何东西要挟你。”她想了想补充道。
他现在的状况,虽然风光无比,却也暗藏波涛,接近自己恐怕除了看看故人之外,更有其他深意。
她跟他之间,原本就没什么情分。
徐梓卿看了她一眼,却是冷冷的笑了,“你觉得你这里能有什么是我要的,未免自我感觉太良好了一些。”
被他这么一讽刺,正常人多半面子上都挂不住,可木婉晴被他羞辱了大半辈子,不至于连这点承受力都没有,所以当下也是很镇定的说道,“若无所图,依你的个性便不会来。我的窘境你也知道,我对你已无所求,只盼你不要来破坏,”
“来破坏你跟慕容钰的眉来眼去?”徐梓卿怒气冲冲的截断了她的话,然后瞪着她,“如此急不可耐,你不觉得你之前坚持的,你与他并无私情的那些话,荒谬的可笑么!”
他这样子,看上去随时都会揍人,木婉晴被他吓得退了一步,有些畏惧的盯着他,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说完话之后抿着唇,倒也恢复了平常的姿态。
木婉晴一直不懂得他坚持自己与慕容钰有私情有何意义?相较于她这种被硬安上的红袖出墙的罪名,他不觉得,他与着瑶华公主明目张胆的苟合更过分么?他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的颜面?别说自己与慕容钰没什么,就算是真有点什么,她对他也没半分歉疚。
慕容钰对她有情,她若能回报一二,便也不至于如此愧疚,木婉晴想到这里,便对徐梓卿摇了摇头又点点头,“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过去的事我都不想与你再提起。如今你我并无关系,我与谁有请,我与谁有意,你都管不着,还请自重。”
“我们,做不成夫妻,却也不要逼得我把你当仇人。”木婉晴见着他逼近,忍不住下意识的后退着,却不小心被身后的花木一绊,整个人都坐在了地上。
“你把我逼急了,我却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木婉晴撑着手,抬头看着他,声音不由得凌厉了起来,“我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我有父母弟弟,若是谁敢再来搅得我的家不得安宁,那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他。”
徐梓卿眼睛眯了下,然后蹲了下来,木婉晴以为他想要打自己,畏惧的往后缩,却没想到还是被他捏住了脖子。
“你以为你知晓一切,就能改变一切?”他难得的笑了起来,脸上淡淡的笑容让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
木婉晴看着他的笑容,没敢答话。
“太天真了,世事难料,”徐梓卿并没有用力,只是轻轻的抚着她的脖颈,“连死都没有逃开过我,你以为你现在,就能躲过?”
“你知道的一切,我都知道,而我知道的一切,你却不一定知道。”徐梓卿淡淡的说道,笑容平和而美好,“你乖乖的听话,我便给你安宁,但若是你做出什么让我不高兴的事情,那么我可不保证我能做出什么事情。”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四目相对之下,木婉晴看着他的眼,知道此事绝无更改,终于忍不住瘫倒在地上。
“我不是说过么,看你不高兴,是我最大的乐子。”徐梓卿淡淡的说道,仿佛噩梦重现。
“那一路上你为何要帮我!”木婉晴想到一路上来的相扶与共,总希望那一堆谎言中,还有一点点真心在。
“若你那么早被折腾死了,还有什么乐子?”徐梓卿松开手,好笑的看着她,“我已经失手一次,这回怎么能让你再死。”
“你,”木婉晴只觉得浑身冰凉,已经说不出一个字。
“你斗不过我,以前是,现在更是。”徐梓卿站在那里,用着不容更改的口吻说道,“现在,你最好跟着慕容钰划清关系,要不然,你知道的。”
“你已经害死了他一回,还要害死他第二回?”他在她旁边蹲了下来,嘴角噙着笑意,风淡云轻。
“所以说,上一世真是你的杀他的?”木婉晴听到这个,浑身一个激灵,伸手抓住了他隔壁,指甲都掐到了他肉里。
她只是从传言中听到,但从来没有证实过。
徐梓卿看看她掐着自己胳膊的手,没有抽动,只是静静的任着他掐着,“要杀他何须我动手,找个让人名正言顺消失的借口还不容易么?岭南,北疆,出海,还是出使国外,他既然是皇室宗亲,便有着皇室宗亲的责任,我只是对着他的去向给个小小的建议,剩下的便看天意了。”
木婉晴听着这话,连牙齿都在上下打架着。
“若你喜欢,我让你帮他选个死法,可好?”徐梓卿笑的越发温暖,却也越让木婉晴越发胆寒。
“那你让我跟母亲怎么办,眼下别庄已经成了废墟,能住的宅子便不过这几间,仆役早已经四散逃逸,你让我跟母亲如何安身。”木婉晴捂着脸,无力的说道,“木家的状况,你是知道的,就算是他们派人来接,我们又怎么敢回去。”
他说不叫她死,那便总不至于把她往死路上赶。
“你且放心,只要你送走了昌平王家的人,我自有办法。”徐梓卿站了起来不疾不徐的说道,显然早就胸有成竹了。
木婉晴愣了愣,他既然如此,显然不是临时起意。
“晴妹妹,你怎么了?”等慕容钰看到木婉晴眼睛红红的,有些惊愕,伸手要扶她,却被木婉晴躲开了。
“晴妹妹,”慕容钰若有所失的叫了她一声,脸上有些受伤的样子。
“我,王妃不怎么喜欢我,钰哥哥还是与我疏远些,免得叫你母亲伤心。”木婉晴勉强笑了笑,算是找了个借口。
“母亲也夸你了,”慕容钰听到木婉晴是为他着想,果然就笑了,有些腼腆的说,“说要不然你们没地方去的话,不如跟着我们一起走吧。父王也很喜欢你,肯定会很高兴的。”
“我想了想,”木婉晴感觉到徐梓卿在后面如芒刺背,哪里还敢答应,只能勉强的笑了笑,“如今母亲有了弟弟,若不报道宗族里去恐怕不好,我觉得还是回去说一趟。”
“那你们要回京?”慕容钰听到这话,有些意外,但是更多的是不舍。
“大约吧。”木婉晴不知道徐梓卿的安排,所以也不好乱说话,只能先应承着,免得到时候圆不上谎。
“但你和伯母两个人,要怎么过活?”慕容钰很下意识的就将着抱琴这种不起眼的小丫鬟忽略掉了,忧心忡忡的说,“此地已然破坏成废墟,你们母女住在哪里?”
“二公子也未免管的太宽了,木家的别庄在雍州府境内,除了事情自然也有刺史府尹担待,难道你当这阖府上下都是死人不成?”徐梓卿说话很毒,这一张口,却是将着慕容钰逼得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