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认为解剖太过血腥的苏景七正在门口守着,她知道古昇是照顾她是个姑娘才故意让她出来,不必见到那样可怕的画面。
其实苏景七对尸体内部情况有所猜想,但也只是猜想而已,真正如何,还是要看看才知道。
古昇与司徒决两个名医协同合作,摸约半柱香就完整地看到了男尸体内现存的状况,无疑的,两人都略有些讶异。
处理完尸首,苏景七、古昇与司徒决回到了回春堂内,与此同时,王千阳与魏勋也都回来了。
看样子两边都进行得很顺利。
古昇重新回归他们的研究,没有之前那样排斥了,一来苏景七方才的话的确有一些说服力;二来他也想亲自探究一下关于此次称为“瘟疫”但并非瘟疫的大规模疾病究竟是为什么。
五人重新坐在一起,各自汇报起自己的所见所闻。
首先发言的是古昇,他说:“方才我们看到那具男尸内部,其腹部、胃部多处都有泛黑之状,而且颜色颇深。”
司徒决补充道:“尸首是在北城找到的,那男子的死状是七窍流血,应是病入膏肓而亡。”
苏景七回想早上在回春堂帮助古昇抓药之时,看过古昇给病人开的药方,问道:“古大夫,我看你对症状轻的病人给出药方多数都有党参、白术、黄芪、肉苁蓉这样的药物,给症状重的病人则是用熟地、山药、吴茱萸、炮姜等药材,这是为什么?”
古昇点点头:“症状轻者的多是胃部疼痛,症状重者则是腹部疼痛。”
司徒决也说:“死了的那个刘大人死之前也有腹部极度疼痛的状况。”
瘟疫就只是病情的轻重而已,又怎么会有不同的症状呢?所以苏景七还是认定这次这个不是瘟疫。
那么络绎不绝的人生病,多半是与河水有关了。
苏景七看向王千阳,问道:“你那边怎么样?可有取水回来吗?”
“有。”王千阳端出一个木盒子,里面装了十个陶瓷瓶子,依次在陶瓷瓶子前方表上了从“壹”到“拾”的序号。
王千阳将介绍道:“这是我们从河水源头开始,每隔百米取了一小瓶的水。”
苏景七接过整个木盒子,又问道:“河水可有何异常吗?”
“没有。”魏勋摇摇头,“我们仔细看过,河水的颜色依旧清澈,没有异常。”
苏景七低下眼神,又遇到了瓶颈。
王千阳及时补充说明:“可是奇怪的是,在河水的源头之处,原本应是有许多的水草长在水底的,可是这次去却没有看到。”
“那水草变成什么样了?”苏景七问道。
“根本就没有水草,没有鱼,很平静,涓涓细流,根本不像一条正常的小河。”王千阳说。
越是平静无害的东西越让人感到奇怪。
“河水里总有石头吧?”苏景七继续追问,“石头上多少会布一些青苔,青苔是何模样?你们还记得吗?”
魏勋显然是忘了,他没有观察地那么仔细。
好在还有王千阳这个靠谱的人一块儿去,他笃定地说:“根本就没有青苔。”
苏景七更是想不通了,一条小河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生物中可以成为一个生物圈,因为里面会有很多的生物和微量元素。
可是现在听王千阳的形容,这条小河的里面几乎没有大一些的生命体,那么这个“生物圈”又该如何能量传递和生命循环的呢?
看来,这条河的确有问题!
苏景七严肃地盯着怀里的那十瓶水看了许久,她认为事情的关键就是她的手里这些东西了!
“古大夫!”苏景七抬起头来,“我需要一些东西,你能帮我准备一下吗?”
“你要做什么?”古昇警惕地问。
谁都不知道苏景七要做什么,古昇自然也不知道,但是他与其他人不同,他是不信任苏景七的,对于这个黄毛丫头忽然冒出的要求,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问清楚她究竟要做什么。
王千阳与司徒决都是见识过苏景七胆识之人,对她的想法定是相信与支持的。
于是司徒决连忙对古昇说:“师伯你可以相信她,她只要开口,就一定有她的办法。”
也想看看苏景七究竟有什么办法的古昇最终还是同意了,反正他现在也是无计可施的。
在苏景七要求下,古昇给她找来了十一个药罐与十一个小炭炉。
苏景七将药罐与小炭炉一一对应成为一组,一共有十一组,依次排开。
首先将王千阳与魏勋从河边带回来的十瓶河水按照标号和顺序,从左往右依次倒入第一个至第十个药罐内,尽量取等量的水,而后按顺序依次排开。
而后,倒进第最后一个药罐内的是从回春堂厨房里取来的堂内众人平日里饮用的山泉水。
在王千阳与司徒决的帮助下,苏景七将十一个小炭炉点燃。
“这是要做什么?”古昇还是没搞懂。
苏景七神秘一笑,说:“烧水。”
于是乎,接下去时间就是在等开水烧开,在此期间,苏景七一句话没说,认真地观察着每一药罐内河水的变化情况。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第十一个药罐内的水最先沸腾了。
苏景七点了点头,记录着时间,顺便看了看第十个药罐内的水,似乎也快要沸腾了。
果然,不过一会儿,第十个药罐内的水也沸腾了。
紧接着,第九个、第八个,第七个药罐内的水都慢慢沸腾起来,只是越到后面的药罐,就与前一个药罐内的水沸腾的相隔时间就越长些,而且沸腾起来的气泡活跃度明显降低了许多。
苏景七就这样耐心地记录着每一个药罐内的河水沸腾的时间和状态。
可是从第七个药罐开始,一直都第一个药罐内的水就迟迟不沸腾了。
“好了,我看我差不多能知道结果了。”苏景七将她手里写着她潦草字迹的纸条收起来,重新坐下。
“说说吧!”王千阳迫不及待,在方才苏景七的那个“试验”过程当中,他也发现了奇怪的现象。
相信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看到了——明明都是水,为什么各个水沸腾的时间会相差这么多?因为水量与火苗都尽量控制得差不多了,倘若真是多少有些偏差也不会差这么多吧?
苏景七方才使用的是二十一世纪学术研究中最常用从“试验法”,建立一个正常的参照组,就是那罐山泉水,其他都是实验组,就是要看它们与正常的水源有何区别。
这个试验的方法其实很好理解,苏景七就没有去解释。
只是这个实验结果,苏景七有她自己的理解。
“河水有问题,相信诸位都能看得出来。”苏景七俨然一个教授般的口吻在解释着她的实验结果。
在座几人纷纷点头,只是他们都没有想明白,河水到底有什么问题。
苏景七组织了一下语言,说:“这个河水应该是被人下了毒,只是这个毒药属于慢性毒药,伤及肠胃,浓度低的不会立即毙命,但是浓度高的就会致命,严重的甚至会致人七窍流血而死。”
“这是什么毒药?”魏勋不明所以,“从未听说过……”
其实说白了就是重金属毒,有重金属的河水里,水的沸点就自然而然地被提高了,重金属浓度越高,水的沸点就越高。
所以方才的试验中,山泉水内没有含重金属,故而沸腾时间为正常水的沸腾时间,河水下游的水源沸腾时间较快,故而说明重金属含量少,上游的河水迟迟不沸腾,说明含量多。
导致河水里有重金属元素的原因其实非常多,有可能是气候变化、环境变化,但是最大的可能就是认为因素,因为帝城不可能一下子出现什么大的气候和环境变化的。
可是,苏景七不知道要怎么和几个南黎朝人解释这个现象,光光是“重金属”三个字就很不好说明了。
苦思冥想之后,苏景七忽然想到了什么,说:“其实就和水银中毒差不多的意思。”
“水银?”王千阳不懂药理,故而还是不明白苏景七所说的“水银”是什么意思。
苏景七点点头,说:“在汉代其实就有记载水银,从古自今,水银都有少量用于外科药引,但是这东西内服有毒,相信两位大夫都是知道的。”
之所以会知道这个,还得多亏了苏景七当年在现代时看过的不少冷门医书,了解一些些。
听到苏景七对平时极少用到的水银都有了解,古昇不免有些惊讶了,没想到这个他始终不屑的小丫头居然知道这么多?
“的确,水银有毒。”司徒决说,“那你的意思是,河水里有水银吗?”
“不一定是水银。”苏景七说,“但是是和水银性质相类似的东西,可能比水银更顽固一些。”
会这样判断,苏景七自然有她猜想的原因——水银平时呈现液体状,河水又是流动的,那么为什么这么多天过去了,河水上游的重金属的浓度还是比下游的高,说明河水里的重金属不易流动。八壹中文網
“难怪你要我们解剖一具尸首。”司徒决说,“这样尸首内部发黑的情况就与河水里有水银类毒物这件事对上了。”
“没错!”苏景七回头看了看身后还在等待沸腾的几个药罐子,“我们也不必再等了,我想那第一个药罐里的上游河水,一天一夜恐怕都沸腾不了。”
王千阳明白苏景七做这些事的原因了,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怪不得北城的百姓得病最多最严重,原来是因为他们所处与附近的河水正是上游的水源。”
苏景七得意地打了个响指“就是这样!”
苏景七聪明豪迈的样子已经让古昇彻底刮目相看了,现在的苏景七在古昇眼里就一个绝顶聪明的女子,而且他甚至有些惊叹,世间居然有如此聪慧可爱的姑娘!
一向趾高气昂的古昇也情不自禁为苏景七的发言鼓起掌来,他称赞道:“王苏氏,你真是太厉害了!”
“什么?”司徒决第一次听到“王苏氏”这个称呼,讶异地看向苏景七,又怪异地看了一眼王千阳,郑重地问道,“什么王苏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