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同你一块嘛。”
逗得赵奕衡直笑,不骑马的时候,尽量都在马车里陪她,瞧她每日似乎累得慌也不闹她。
不过在途中倒是顺手买了个小丫鬟,那小丫鬟干干瘦瘦的,话也不多,却是十分心细,穆明舒脑子灵光一闪便取名紫颚。
待上了大船走起水路来,穆明舒又有些晕船,先头两日整日昏昏沉沉不知白天黑夜,后头还得靠清凉油压着才舒服点,却依旧无甚胃口,不过几日功夫脸蛋都尖了。
方氏先头是坐不得车,等上了船竟然精神十分好,瞧见穆明舒面色不对,还问了两句,却因为要照顾赵奕征的起居也抽不出身去瞧她。
穆明舒也不矫情,本来就是自个要跟着出来的,便是难受得狠也忍着了。
赵奕衡也是个细心的人,瞧出她不对劲来,还说到了下一个码头便去寻个大夫来瞧瞧。
穆明舒还未开口,赵奕征便接了话:“只是晕船罢了,也不是甚个大事,这症状便是瞧了大夫也无法,过几日便好了。”
既是他如此说了,穆明舒心里有气便也只好顺着意思道:“无甚大事,瞧瞧再说吧,我又不是那等弱女子,还忍得了。”
赵奕衡蹙眉不语却也未勉强,只寻船上厨子每日多些开胃的菜,可赵奕征一瞧见那些菜式便无了胃口,还叫方氏亲自去做一回才吃饭。
穆明舒气得心肝胆疼,兀自同赵奕衡赌气:“你瞧瞧,你那三哥是不是故意针对我的。”
赵奕衡面上也不好看,他第一回带穆明舒去安王府的时候,瞧赵奕征那样子,虽不是很满意,却也没有别的表示,怎的无端同行一路却处处挑剔。
不过到底是自小一块大的,赵奕衡就算心有疑虑却还掖着,只管事事顺着穆明舒,叫她消消气。
穆明舒的气还没消,方氏便红着脸过来赔礼道歉:“你三哥也不是故意的,你知道他身子不好,又是第一回出来,瞧见这处处景致,心中难免有些郁结,还望弟妹莫要见气。”
意思是赵奕征双腿残疾,瞧见外头这些景致,恨自个没有一双正常的腿,所以才脾气大,事事撒气。
这个由头一点都不牵强,甚至叫穆明舒也信了,她忍下了,笑盈盈的拉着方氏道:“看嫂子说的,我也只是这几日晕船心头不舒服罢了,都是一家人,还有甚个见气不见气的。”
可第二日,赵奕衡正同赵奕征商议大坝之事时,新买来专门伺候穆明舒的丫鬟紫颚哭着来报:“爷,爷,夫人,夫人晕倒了。”
早上同赵奕衡一块用早膳的时候,穆明舒还就着新鲜炸出来的鱼干比平时多用了半碗燕窝粥,末了还夸了一回:“这小鱼干做得不错。”
鱼是天未亮时船夫在河道里头捞的,满满当当一筐子,挑了鲜嫩的收拾干净,再裹了面糊往热油里头炸一回,趁着热气吃正正好。
既是穆明舒喜欢的,赵奕衡便叫船夫再捞些,还叫紫颚寻了个海碗养了几条摆在船仓里头,也有些活气。
穆明舒瞧着那碗里头几条又瘦又小的鱼还笑了一回:“也不知道你们晕不晕船。”
自打上船到如今已经有十来日了,吃喝住甚个都在船上,可穆明舒好似还未缓过气来一般,整日的觉得胸口闷得慌,食欲也不振,偶尔闻到甚个不好的味道,便是连胃口都无。
她今日趁着赵奕衡去同赵奕征商讨大坝之事,便开了船窗透透气,带着一股腥味的凉风直灌进来,叫她心头舒畅不少,可只一会便觉得不适了。涔涔冷汗不一会就湿了里头的衣衫,穆明舒撑着窗口,闭上眼眸,越发觉得身子重得厉害,就连身上披的小披风都成了千金重的累赘。
紫颚刚出外头进来,瞧见她这副模样还问:“夫人可是哪里不舒服。”
穆明舒只觉眼儿都花,眼前的事物都看不甚清晰,低低道一句:“快扶我一把。”
她将将才扶住紫颚的手,整个人便失去重心,眼儿一黑,直直倒了下去。
紫颚生得小个,气力也不够,穆明舒身子一偏,她没能完全接住,两个人直接摔了下去,幸得她反应快,将自个垫在下头,叫穆明舒便是摔下来了还有她这个人肉垫子。
方氏正从厨房里头出来,手里还捧着特特给赵奕征炖的滋补汤,老远就听见紫颚喊救命,上前来一看也吓得一跳,忙同她一块将穆明舒先扶到床上,又差紫颚去寻赵奕衡。
赵奕衡同赵奕征平日里头商议事儿不许外人接近,便是门口也守了两个赵奕征的随从侍卫。紫颚人虽小,碰到正事的时候胆也大,叫那两个侍卫拦了不准进,急得破口大骂:“说到底你们也不过是奴才,奴才能跟主子比吗?我们夫人那可是金贵的主子,他要是出了甚个事体,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别想落得个好下场。”
那两个侍卫到底从安王府出来便是不怕紫颚这番话,却也知晓睿王自来宠爱睿王妃,要真因为这个耽误了,少不得要受拖累,两厢对视一眼,到底进去报得一声。
赵奕衡那是将穆明舒真个宠到骨子里头的,平日里头便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此番一听她居然晕倒了,自个也吓得一跳,三步作两步的出了门,便是赵奕征在后头叫他也无回头。
赵奕衡一行人这一路上十分低调,到得穆明舒晕倒了这才挂起官船的灯笼来,急赶急的靠最近的码头上了岸。
船只才将将靠岸,已经等不及的赵奕衡拿了件披风将穆明舒裹住,这才抱着一路飞奔下了船寻大夫。
赵奕征推着木制轮椅立在船头,看着赵奕衡仓惶离去的背影,眼眸中的情绪叫人不寒而栗。方氏站在他身后,温柔道:“爷,外头风大,我们进去吧。”
赵奕征抬眸双眸看了方氏一眼,意味深长的一笑,继而自个推动轮椅往船舱里头去。
穆明舒是叫赵奕衡一路抱着小跑,颠醒的,胸口一股气堵得慌,叫他这样一颠竟然毫不客气的吐了他一身。
对于那满身污物赵奕衡丝毫不放在心上,只一低头就瞧着穆明舒青白的面庞,轻言细语问道:“有无好点?”
穆明舒勾着他的肩头,微不可觉的点点头,将自个脑袋窝在他胸口上,有气无力的道:“诶,我的八字估计不够你的硬,要被你先克死了。”
赵奕衡面色一寒,厉声呵斥道:“不准胡说。”
知道他是生气了,穆明舒也没继续说,只调皮的吐吐舌头,挨着他闭着双眸,静听身边掠过的声响。
好在码头边上人多热闹,便是甚个铺子都有,赵奕衡也不挑,只要是大夫好歹也顶回事,抱着穆明舒进入医馆还叫路人好生侧目一回,只当他手上的人命不久矣了呢。
谁知那坐馆的大夫一搭脉就笑,捏着山羊胡子道:“夫人这是有喜了。”
“啊?”赵奕衡兀自傻了一回,又听那大夫道:“将将一个多月的身孕。”又瞧了穆明舒的面色道:“一路颠簸劳累,又起了害喜反应,吃几副安胎药下去,待满了三个月便好了。”
说着就刷刷刷的写了药方,只管叫赵奕衡去一边抓药。
赵奕衡还傻愣着呢,此时才有些回过神来,面上的表情又惊又喜:“大夫,你是说,我要当爹了?”
瞧这二愣子的模样一看就是新婚不久的,那山羊胡大夫也笑得和善,直点头道:“是的,公子要当爹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赵奕衡简直乐得跟个孩子一样,搂着穆明舒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这才又有些语无伦次的道:“娘子,为夫要当爹了,你要当娘了,我们要生孩子了。”
穆明舒叫他当众亲一口,羞得面色通红,兀自将脸埋在他胸膛,声若蚊呐的应得一声。
穆明舒自叫赵奕衡抱下船之后,就再没上过船。
此处地处镇江,距离赵奕衡原先预定的湖州还相差三百多里,行船的话最快也要两天,如今穆明舒又有孕在身,自是不适合赶路了。
赵奕衡略一思忖,索性叫随从临时租了个精致的小院,打算将穆明舒安置在镇江。
租的小院里头家具物什一应俱全,连带着丫鬟婆子也有,只管拿了行礼就能入住。
穆明舒叫赵奕衡陪着瞧了一眼,还算满意,却扯着他的衣襟软声软气的道:“早知道是这样的光景,我便不跟着来了,平白叫拖累了你。”顿了顿又气鼓鼓的道:“三哥指不定怎么责怪我呢。”
赵奕衡自打晓得穆明舒有了身孕,面上的笑意都没散过,闻言也知她这是编排赵奕征,也不恼,轻轻在她鼻梁上刮一下,笑道:“娘子如今可是为夫的祖宗,只管好生养胎便是了,外头甚个事体都有为夫顶着呢。”又道:“三哥就那性格,你同他生气不是对牛弹琴么。”
逗得穆明舒扑哧一笑,戳着他的胸口道:“那我可不管了,你三哥要是甚个牛脾气发作了,你只管接着才好。”
赵奕衡连声说好,把屋子归置好了,又差人去把紫颚叫过来伺候她,踏着月色这才回到官船上。
为着穆明舒这事耽误了一日的行程,赵奕征在船上也等了赵奕衡一日,他寒着脸色吩咐自个的侍卫一见到他,就将他请过来,不论多晚。
等赵奕衡回来的时候,赵奕征便笑脸迎他,关心的问道:“弟妹可还好?”
说起穆明舒他面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摸摸鼻子兴奋道:“无甚大事,不过有了身孕起了害喜反应。”
赵奕征面上的笑意一僵,继而平复开来,惯性的双手十指交叉放在鼻尖:“这倒是好事。”说着抬眸瞧了赵奕衡一眼,只见他双眸清亮满面春风,又道一句:“恭喜五弟,要当爹了。”
赵奕衡到底还有些不好意思,傻傻的呵呵笑,便又说起对穆明舒的安排来。
对于穆明舒如此安排,赵奕征倒无说甚个,但是因为穆明舒的原因原定先去湖州的也改成了先落镇江,这叫他颇有微词,一脸正色道:“五弟,你是要做大事的人,万不能叫弟妹成为你的命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