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涂着鲜红蔻丹的手还是接过了那杯果酒,阮梦舒已抿了半口,杯壁显出一点胭脂色的嫣红来。她把那杯酒倾手一倒,全撒在了那片花下,转眼就消失无踪了,两人正立一偏僻小院,她酝酿良久才道。
“今天是嫣儿的大好日子,我本不愿意谈这些内宅琐事,至少这一天,让她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地出嫁,但是你既然说明白了,我也不妨跟你直说。”
苏氏矜傲地扬了扬眉,一理鬓发缓缓道。
“我本就该是这相府的女主人!即便阮歆媛的娘活过来,也不过跟我平起平坐罢了。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区区一个庶女,就想着在我这里套好处,博得一点机会。我之前错信了你,竟还把你当家养的羊来对待,你却是怎么对我,对嫣儿的!?”
“如今嫣儿出了嫁,她自有自己的公婆和夫君要侍候,也累不着我再为她操心了,我却是绝对不会放过阮歆媛的。你若是有心,这件事想同我站一道,我也不会阻拦,只是若教我再发现,你背后偷偷搞一些小动作……”
苏氏似笑非笑道。
“这个家我总还是女主人,我不好过,也不会让你好过,你可晓得?”
阮梦舒盈盈一礼,端出一个十分温柔无害的笑容来。
“夫人说的这又是哪里话,已过去的事,何不让它永远过去。做人总是要向前看才是,至少在我们的共同目标倒下之前,梦舒永远跟夫人站在一边。我只是一个弱女子罢了,将来还要多多仰仗夫人才是啊。”
两人各心怀鬼胎,在花下碰杯为证,却不知道各自都在打着什么算盘。
阮歆媛本身对阮语嫣也没太大感觉,既然嫁了以后也见不到几面,大大方方的来吃酒宴,倒是饱足得很,还有闲情吩咐璃月道。
“这平阳侯府的黄金糕倒是软糯绵甜得很,待会你去和管事的说一说,带一盒子回去,也叫我院里的丫鬟们尝尝。”
璃月手脚麻利得很,看起来已经对侍女这个角色适应良好,不多时便一溜小跑回来了,弯眸笑道。
“都说小姐是个心善的,我看啊,也是个贪嘴的。”
阮歆媛正品那一觞石榴汁,闻言一笑曲指弹人额头。
“我如何了?食色性也。你也不瞧瞧,这几日你做的点心,咸甜不分,凤梨汁也不滤一滤,就往面团里揉,涩得我连灌了两大缸子水。”
主仆二人心满意足,打道回府,转眼已是晚膳时分。阮歆媛看一本鬼怪小册子出了神,抿一口茶水,又抓了一把梅子在手,头也不回道。
“反正今天阮世光也不在,你叫小厨房做几个清淡菜食来,端我房里一起吃也便是了。中午吃的那顿实在是荤腥得很,我想喝胭脂红米粥,黄金糕你也别忘了。”
阮歆媛在无他人的时候,都是直接称呼其名字,院内的丫头也倒是习惯了。
璃月点头称是,为求快抄了一条竹林小径,趁四下无人几个翻越起落,已接近了厨房,却见一鹅黄衣裙人影,鬼鬼祟祟地行了进去。她耳朵尖得很,隐隐约约听到了几声三小姐,便没声了,原是下人都被赶了出来,过了片刻才见黄衣女子踱步出来,若无其事地走了。
璃月心里有了计较,不动声色推开门,装作四下找食盅的样,漫不经心道。
“王婶,我们小姐之前找三姑娘喝茶呢,院子里却没有人,你可曾见到她了?”
王婶正在卖力剁菜,这会儿把葱末全摞在碗里,一擦牛皮围裙道。
“方才还来了,说是要炖一盅血燕窝给夫人吃,可有秘方,我们这些下人啊见不得,这不,燕窝刚刚端走。”
璃月微微一笑道。
“王婶,那我家小姐的胭脂红米粥可是煮好了?小姐还说了,须得多加几块冰糖,中午那顿又咸又辣,味儿实在是重的很,想尝点清甜的。”
王婶点了点头,又开始切肉,头也不抬道。
“就在我对面那个小炉子上,我可给姑娘慢火炖着呢,还加了些雪梨花,保管好看又好吃,月姑娘,劳手自己端走吧。”
璃月嗯一声,借身体阻隔挡住视线,反手自腕间镯子间取出一枚细硬纸板来,插入粥中三寸。眼看并无变化,她的神色却并没有放松半点,而是愈发凝重起来,嘴上却娇笑一声道。
“王婶子,您继续忙,我可不敢让小姐等急了,我先走了。”
端着粥回了院子,璃月将所见所闻与阮歆媛一一说了,阮歆媛闲闲翻书,精致面容上显出一点懒洋洋的美丽来,轻声笑道。
“我明白你在忧虑什么,阮梦舒绝不会无的放矢,若是银针都试不出来,也可能是极为厉害的毒,她这心思堪比蛇蝎厉害。这粥,你全部倒了便是。再做一盅新的来,你盯仔细了,否则啊你家小姐今晚可就没吃食了。”
她小小地伸了个懒腰,别有一股娇憨的风情来,显然是不愿意动弹,却拿那双妙目一眨不眨地盯着璃月看,璃月端着盘子笑道。
“外头不知有多少公子哥,把你当金小姐,玉小姐,依我看啊,却是个懒小姐,迟早有一日,是要变成胖小姐的。”
阮歆媛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将书轻轻砸出去。
“你这妮子,一张嘴愈发不饶人了。”
璃月又去了一趟厨房,正遇上阮梦舒将燕窝食盒端回来,她盈盈笑道。
“可是大姐姐房里的月丫头?我方才来的时候,还听王婶说姐姐要喝粥呢,如何端了个满盘子回来,是这粥不合姐姐的胃口吗?”
璃月不失礼数,先福了一福才客客气气笑道。
“说来也可恨呢,小姐当时正要盛上一小碗尝一尝,房梁上平白垂下来一只大蜘蛛!可把我们小姐吓坏了,小姐说了,这一盅已掉了只虫子进去,实在令人倒尽胃口,还是倒了罢,王婶,这就只能劳您再炖一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