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已过,一切渐趋平静,京城却是逐渐热闹起来,皆因边疆捷报频传。街坊巷里都道这一去大将军不得了,日后若是辅佐太子上位,又是一治国良将。阮歆媛整天莳花弄草,快活得不得了,根本没空注意这种传言,倒是苏氏听在耳朵里,心里一层叠一层的恼怒起来。正一日风朗气晴,她索性请了阮歆媛来赴宴。
相府内自是有荷塘的,晚间连月光都十分清澄,倒映在如水的夜色中。两人端坐喝些口味清甜的花酒,表面上倒也有个一家人的模样,苏氏内心却盘算道:之前阮梦舒那丫头借了我的手去给阮歆媛下那劳什子的毒,也不说什么时候会发作,亦或是需要什么引子,如今她这般逍遥快活,难道是这毒失效了不成?
阮歆媛专心剥着莲子下酒吃,凉亭里晚风习习十分清爽,又熏了艾草等驱蚊虫的药草,实在令人心旷神怡得很,只是苏氏却有些心不在焉,她估摸着苏氏这趟找她来,一准又憋了其它招数,只是敌不动我也不动,便安然静坐等人出招,桌子不多时堆了一堆莲子壳起来。
苏氏意态闲闲,拿起一块点心来,咬了一小口便装作不经意道。
“媛丫头,最近京城里可是传了不少边疆的消息来呢。说是不日便能凯旋,连那个与你订婚的宋公子也一道,你可听说了不曾?”
阮歆媛惦记着厨房里的红枣糕,嗯了一声随口道。
“这事已传的开了,我也是听过一二的。边疆战事素来秘密得很,此次传的如此迅疾,想来十有八九已是敲定后续事宜了。故而散播消息,也能稳稳百姓们的心,圣上是个有手腕的,这不是很正常麽?”
苏氏眼见她语气清淡,活像她谈论的并不是什么未婚夫婿,而是街边哪个陌生人,不由目瞪口呆,正要循循再善诱,阮世光已大步走了过来。他行得急,一屁股坐下之后先抄起茶盏闷声喝完,喝完了才发现是淡不兮兮的甜酒,也顾不得了,只拍桌道。
“我寻了媛儿许久,原是在你这里。媛儿啊,我就长话短说了,这日我下朝的时候,皇上想起宋公子的事情,还特意提了你一嘴,说你与别的女子不同。我看圣上言语中对你多有赞赏之意,为父眼下就有一个难题要教予你对付。”
阮歆媛一听就眼皮直跳,暗骂老家伙不要脸,剥着莲子的手也停下了,只点一点头表示自己有在听。阮世光心满意足道。
“现在边疆战事有了起色,也算是一大喜事了,正逢太后生辰将至,皇上又是个孝子,打算好好地办一场。我们身为臣子的,也没什么反驳的余地。只是最近用钱的地方实在是多了些,从前几个月的地龙翻身修建陵寝,近几个月的治水,还要一直支持边疆的战事,这国库实在是,嗐。”
阮歆媛一听就啧了一声,显然也觉得棘手,不过还是摆了摆手道。
“这也不算什么大事,皇上岂是没有分寸的人,明个儿爹爹的座驾我也蹭一蹭,入宫一道叙叙再论,指不定皇上也为此心烦,下不了台呢?”
翌日清晨,父女俩赶了个早起,坐了马车直往宫门去,连早膳都顾不得,直接咕叽咕叽就在车上解决了。虽然十分颠簸,也没耽搁阮歆媛把香菇包子吃得一口不剩,阮世光看她手起就不停,下意识地看了她的盈盈纤腰,十分怀疑女人都把东西吃到了哪里去。
阮歆媛这次再入金銮殿,熟悉的是那群大臣,幸而环境是好了许多,不似上次凄风苦雨,大家都一副忧国忧民的苦难面庞,萧战还未来,朝臣三三两两聚着小声交谈。站齐整之后山呼万岁,一应事例谈的差不多了,礼部才上报太后寿宴事宜,并出示初始拟定的折子。
萧战翻了两翻,官话十七八套,计划寥寥几句语焉不详,一时气得脑仁疼,丢了折子道。
“平日里各个是能说会道,彼此弹劾对峙能说出两三个时辰来。朕是少了你们的俸禄,还是亏了你们的待遇,尽想这些没用的玩意出来!”
阮歆媛一看,再不接话战火就要烧到离玉阶最近的阮世光身上了,赶紧抢步上前出列道。
“启禀陛下,臣有本奏,且容一叙。”
萧战咕噜噜喝一口茶道。
“是阮爱卿?起来奏吧。”
阮歆媛利落起身道。
“臣闻边疆战事有所起色,十分欣喜,更兼太后生辰,实在是双喜临门。皇上素来孝顺,大操大办一场本无不可,只是须以国事为重,摒弃小情,撒大爱于万民之中,方是真正的明君本色。臣以为,太后娘娘素好吃斋念佛,是个有大慈悲的人。与其如此奢华浪费,不如遂了佛祖的心意,在宫城中择一地方,办一场‘万民宴’!”
萧战颇有兴趣点点头,示意阮歆媛继续,她才接着道。
“佛祖有割肉喂鹰之慈悲,太后娘娘想必也愿意多行善事,为皇上,为万民祈福积德。这万民宴也并非真的需要如此多人,只是讨个好彩头,精心甄选各行各业一人,凑成一个百人大桌即可。太后曾有过无数次奢华寿宴,岂会在意这区区一次?届时皇上与民同乐,岂不美哉?”
萧战沉吟道。
“如此这般,也足以彰显朝廷仁爱之心,待民如子,只是人一多,难免生出事端,刑部工部须得多加安排,内务府和禁军也不可有丝毫懈怠才是。但这万民宴一旦做成,倒确实是功德一件。阮爱卿,那依你之见,此次贺词为何?”八壹中文網
阮歆媛倒头便拜,又起身笑道。
“这又有何难?太上星君云游半,后有仙娥巧为伴,万岁殿前点天星,福如东来挂满枝,金满盆来玉如意,安得天下万民心。”
萧战拊掌大笑道。
“好,好好好!阮爱卿果然是个有才的,丞相啊丞相,你可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女儿,真是深得朕心呐。”